掌叔
2010-02-03 16:56:11
序曲
今早真是冷到爆。冷到简直像是假如有人拿冰锥戳地球,冻僵了的地表真的会喀喀裂开地那么冷。不说别人,我自己就很想带头拿冰锥戳戳看。
不过,天气会这么冷也是在所难免,因为现在是冬天。明明一个月前的校庆还是热到爆的十二月,现在却像是要提醒我们别忘了冬天的存在似的急速降温,不禁让我有种错觉:今年的日本是不是没有秋天?还是有人误将什么降冷咒当成生意兴隆的符咒了?西伯利亚冷气团哟,偶尔改变一下路线也不错嘛,何必年年都来报到呢。
还是地球的公转间期错乱了?——就在我边忧心大地的健康状况边往前走时……
「嗨,阿虚。」
一个轻浮的小子追了上来,跟氢气一样轻薄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因为停下来太麻烦了,我只有转头淡淡应道:
「嗨,谷口。」
打完招呼后,我又怨怼地望向前方路迢迢的斜坡坡顶。既然这道陡坡我天天都在爬,好歹少上几节体育课吧。导师冈部和其他体育老师应该要多多关心我们这些每天早上走山路来上学的学生,因为他们个个都是开车来上班的。
「听你的语气要死不活的,活像个糟老头。走快一点,这是很好的运动。身体会变暖和。看看我,连件毛衣都没穿。虽然夏天会爬得汗流浃背,不过在这个季节倒是很怡人的运动。」
你这么有元气当然是很好,问题是你元气的来源究竟是什么?拜托你分一点给我吧。
只见谷口合不拢的嘴角微微上扬:
「期末考试结束了,今年再也不用到学校上课啦。而且,最棒的活动就快要到来了!」
期末考对全校学生而言,是平等降临同时平等结束的灾难。唯一不平等的,就只有批改后发回的答案卷上头的分数吧。
一想到老妈也即将为我上哪间补习班伤神,我的心情顿时变得很消沉。明年升上二年级后,学校就要依志愿学校分班。到时要选文组还是理组?国公立学校亦或私立学校?连我自己都没个谱。
「那种事情以后再想不就得了。」谷口将此话题一笑置之后说道:「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吧?你晓得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十二月十七日。」我说:「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星期后才是让人雀跃的日子,你不晓得吗?」
「啊,原来如此。」我想到正确答案。「是结业典礼。放寒假确实是件让人满心期待的大事。」
可是,谷口却用遭遇山林失火的小动物般的眼神,瞄了我一眼:
「不是!你好好想想七天后是几月几日!答案自然就会出来!」
「哦。」
我轻轻哼了一声,呵出了白烟。
十二月二十四日。
谜底解开了。下周的确是有个不知被谁捏造出来的阴谋节庆,这我早该料到的。就算有人可以躲得过这场劫难,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我。因为有个比我还早察觉圣诞佳节将至的女人就坐我附近。上个月没过万圣节就让她念半天了,这回她一定会玩什么花样。
不,我大概可以猜得到她想玩什么花样。
昨天在社团教室,凉宫春日是这么说的……「你们圣诞夜跟人有约吗?」
一关上门,就将书包甩出的春日,眼底闪耀着猎户星座般的三连星光芒,以睥睨的神态望着我们。
那句话其实夹杂了「想必是没有吧?谅你们也不敢有。」的弦外之音。仿佛听到有人答YES的话,她就准备刮起冰风暴似的。
当时我正在陪古泉玩TRPG(注:Table-Top Role Playing Game。桌上角色扮演游戏),朝比奈穿着几乎等于是便服的女侍服,在电暖炉前烘手,长门则是专心地阅读SF新刊精装版,只有眼睛和手指头在动。
春日将她拿来的另一个大手提包放在地上,大刺刺走到我身旁,挺胸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望着我说:
「阿虚,你当然没任何约会吧。不用问我也知道,但是不问问你又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姑且问一下。」
那女人脸上浮现出世上最有名的猫一般的笑容,我将本来要转动的骰子递给笑得别有深意的古泉,转身询问春日:
「有的话又怎样?先说说你要干嘛。」
「意思就是——你当天跟人没约,对吧?」
春日迳自点了点头,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喂喂!你给我等一下,我又还没回答你的问题……算了,反正我又不是今年圣诞节才没约会。
掌叔
2010-02-03 16:56:24
「古泉你呢?和女朋友有约吗?」
「如果有就好罗。」
古泉把玩着掌心上的骰子,戏剧化的叹了一口气。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我闻到了作假的气息。
「不知道是幸或不幸,圣诞节前后,我的行程都是一片空白。我正烦恼一个人要如何度过漫漫的圣诞长夜呢。」
古泉笑意盎然的俊脸,一看就知道在说谎。可是,春日却信以为真的说道:
「何必烦恼呢,那可是非常幸福的事。」
接着,春日又将矛头转向了女侍装扮的少女。
「实玖瑠,你呢?有人约你三更半夜去欣赏雨水变雪花的那一瞬间吗?不过,这年头要是还有人认真地跟你那样提议,你大可一拳挥过去。」
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春日的朝比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不知所措:
「没有…是、是啊,现在哪有人…呃?三更半夜……?啊,请问你要喝什么…」
「越烫的越好。上次的香草茶就很好喝。」
春日一点完——
「是、是!马上来。」
朝比奈的脸都亮了起来,甘之如饴地将水壶放在小瓦斯炉上。不过是泡个茶,真的有那么快乐吗?
春日满意地点点头,将炮口转向最后一位团员长门。
「有希。」
埋首于书页间的长门头也不抬的简短答道:
「没有。」
「是吗。」
就如同鸟鸣莺啭一样,直接了当的结束对话。春日又转向我,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我打量了一下埋在书本间、一副局外人模样的长门白皙的脸蛋,真的觉得她不用答得那么快。假装思考一下有没有排约,再来回答也不为过呀。
春日举起了一只手。
「那么,有关举行SOS团圣诞派对的提案,就在全体一致同意下通过。有异议或反对者,在派对结束后再以书面文件提出,只需要看看的话,我会看一看。」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我们怎么抗议,她都不会收回已说出的话。我们对这样的发展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次起码她表面上有询问我们当天有没有既定的行程,和半年前相较起来,算是小有进步;只是如果她所询问的并非行程,而是团员的参与意愿的话,我想会更好。
春日露出一切都照剧本进行的满足神情,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手提包。
「喏,既然圣诞佳节就要到来,我们也得开始做准备了。所以我带了一些圣诞饰品过来,从营造气氛开始着手,才是正确的过节态度。」
只见她一一取出了喷雪剂、金银亮片、拉炮、迷你圣诞树、驯鹿布偶、白棉花、灯饰、吊环、红色和绿色的垂帘,绘有阿尔卑斯山脉的挂毯,发条式可动雪人人偶,粗蜡烛和烛台、几乎装得下一名幼稚园生的巨大袜子、圣诞歌曲合集CD…
春日脸上的笑容有如发糖果给小朋友的邻家大姐姐般亲切,她将圣诞节的应景商品一一放在餐桌上。
「我想将这间冷清的社团教室妆点得活泼一点,要营造出圣诞节积极、乐观的气氛,第一步就是从妆点外观着手。你小时候不也做过这样的事?」
不管有没有做过,的确再过几天,我老妹的房间就会变成圣诞节样品屋。今年老妈八成又会命令我帮她装饰。对了,我那今年读小五,将满十一岁的老妹仍对圣诞老人的存在深信不疑。因为她至今仍无法像我一样,在幼儿期就识破了爸妈巧妙的伪装。
「你真该好好向纯真的令妹看齐。实现梦想的第一步就是相信。否则你的愿望永远也不会实现。这就跟要中乐透一定得买彩券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要痴心妄想天上会突然掉下中了一亿元的彩券,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春日一边展露她笑着骂人的绝活,一边取出派对用三角帽自个儿戴上。
「有道是:入境随俗,进了罗马城,就要像个罗马人;同样到了圣诞节,也要循着圣诞节的脚步走。世上没有人会讨厌别人帮自己庆生。基督先生见到我们如此期盼圣诞佳节,一定也会很开心!」
不是我臭屁,我可是能将连出生年份都尚未确定的基督的诞辰,其相关的各家学说倒背如流的人,岂会不清楚她的言下之意?加上春日又是那种认为基督诞辰有好几个也无所谓的人,万一她说:「既然如此,全部定为圣诞节不就得了?」,一年搬好几次圣诞树出来庆祝不是更惨?现在再回溯时光到西元前去追根究底也只是自找麻烦,反正,不管是太阳历或是古代巴比伦历,都是人类自个儿订定的,在浩瀚宇宙中默默运转的天体们才不会管那么多,只管默默运转到寿命终了。啊,宇宙真是无限好~
掌叔
2010-02-03 16:56:34
一想到大宇宙的神秘,我的少年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可是,春日丝毫不给我幻想的余地,迳自像头服务精神旺盛的熊猫,在社团教室里忙来忙去。一下在教室内到处装饰圣诞小饰品,一下帮埋首书中的长门戴上三角帽,一下又忙着摇晃喷雪剂,在玻璃窗上洋洋洒洒写下「Merry X'mas!」的字样。
当春日忙着题字时,捧着杯盘的朝比奈像个胡桃钳人偶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凉宫同学,茶泡好了。」
女侍打扮的朝比奈巧笑倩兮的模样,今天也是萌到了极点。她的妖艳欲滴再在丰润了我的心灵,而且百看不厌。过去不管春日提议什么都铁定遭殃的朝比奈学姐,对这次的圣诞派对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也对啦,跟扮成兔女郎发传单,穿着让人喷鼻血的清凉装扮参与电影演出相较,和全体团员共同举行小而美的派对,才是更实际又单纯的娱乐。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谢谢你,实玖瑠。」
春日好心情的接过茶杯,就这样站着喝起了香草茶。朝比奈以纯真的笑容凝视她啜饮热茶。
短短数十秒就将热茶一饮而尽,春日绽开了比刚才更加灿烂的笑容。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是她在打某种如意算盘时的笑容。毕竟我认识那女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她起码还有这点了解。
问题是……
「真的很好喝,实玖瑠,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今天我就提早准备了圣诞礼物要送给你。」
「咦?真的吗?」
惹人爱怜的女侍眨了眨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更真实的了。就如同月球绕着地球运转;地球绕着太阳运转那般真实。你可以不相信伽利略的真理,可是不能不相信我的真心。」
「啊,是…」
春日随即又伸手在大包包里摸索。
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一转头,正好和古泉四目相对,只见他微微苦笑了一下,耸耸肩。正想问他要干嘛时,我突然间明白了。好歹我当春日的同伴也当了半年以上,要是连这点都臆测不到的话未免太奇怪了。
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问题是,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或是哪种特效药能够阻止春日古灵精怪的发想,要是有人能成功发明出来的话,我个人绝对会颁给他国家一级奖章!
「锵锵锵——!」
幼稚的叫嚷声忽地响起的同时,春日从大包包底部挖出了最后一样圣诞饰品,那就是——
「那、那是……!」
朝比奈反射性地倒退了数步,春日则是以老魔法师傅授爱用的魔仗给徒弟的神情说道:
「圣诞老人装啦。很应景吧?在这个时节不做季节限定的打扮就失去教化意义了。来,我帮你换上。」
缓缓地朝倒退的朝比奈一步步逼近的春日,双手拿着的除了圣诞老人服装,还会有什么呢?于是,我和古泉被赶到教室外,我只能徒然的单凭想像力妄想春日在里面是如何帮朝比奈换装。
「咦?」「呀!」「哇哇~」听起来像是悲鸣的微弱声音,给了我无限的想像空间,脑中不断涌现的幻觉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能透视门的另一边。哎呀,看来我也快得神经病了。
正当我犹自浸淫在无边无际的幻想时,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朝比奈,不过…」
不知是闲得发慌还是怎样,古泉突然脱口说出这句话。这个靠在墙上叉着手臂,以表面工夫与彬彬有礼的态度著称的男人继续说道:
「能看到凉宫同学这么开心的模样,实在让我备感安心。因为要是见到她焦虑不安,那是最叫我心痛的。」
「是因为如果那女人精神不安定,就会产生奇妙的异空间是吗?」
古泉用一只手的无名指拨了拨浏海。
「是呀,那也是原因之一。我和我的同伴最害怕的就是闭锁空间和『神人』的存在。或许那看起来没什么,其实非常辛苦。幸好这个春天以后,出现的次数已大幅减少。」
「意思是说,偶尔还是会出现?」
「很少了。这阵子只有从深夜到黎明时分才会出现。也就是凉宫同学的睡眠时间。很可能是她做了噩梦,所以才无意识的创造出闭锁空间吧。」
「那女人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都很会给人找麻烦。」
「没那回事!」
古泉尖声抗议。坦白说,我有点被吓到。只见他收起了笑意,以强而有力的视线攫住了我。
掌叔
2010-02-03 17:21:41
「你不晓得凉宫同学进高中以前是什么样子。自我们开始观察她的三年前,到她进入北高就读为止,根本无法想像她天天开怀大笑的模样。一切的改变都是发生在遇到你之后…严格来说,应该是和你一同从闭锁空间回来之后。凉宫同学的精神才远比在中学时代安定了许多。」
我无言的回看古泉。因为如果移开视线,我会觉得好像输了。
「凉宫同学很明显地改变了,而且是好的改变。我们想维持现状,你难道不想吗?现今的SOS团,对她而言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因为这里有你、有朝比奈,长门同学也是必要的存在,还有恕我直言,就连我也是这里少不了的一份子。我们几个可说是一心同体。」
那是以你的立场而言吧。
「是的。可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难道你宁愿见到凉宫同学每隔几小时就化为『神人』大闹异空间?凭良心说,这绝不是一个值得鼓励的嗜好。」
我没有那种嗜好,未来也不想有。只有这点我敢斩钉截铁地挂保证。
古泉冷不防改变表情,回复到原来的暧昧笑容。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说到改变,其实不只有凉宫同学,就连我们也都在改变。你和我,还有朝比奈都是。大概长门同学也是。不管是谁,只要待在凉宫同学身边,想法多少都会有所改变。」
我偏过头去,并不是因为被他说中了。我根本就没有那种感觉,怎能算是被说中。我只是很意外,这小子居然也注意到长门有些微的改变。当我们为了耍诈草地棒球大赛、穿梭三年光阴的七夕、收伏巨大蟋蟀、孤岛的杀人剧和陷入无限回圈的暑假忙得团团转时,长门的态度行为举止,与当初揭开一切序幕的文艺社团教室的邂逅相比,是起了些微的变化没错。在市立游泳池和盂兰盆会会场时也是。尽管拍电影时的魔法师装扮已经够古怪了,但是和电脑研究社进行游戏对战时比起来,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不过!
那算是好事吧。春日就算了,我个人认为长门的改变比较重要。
「若是为了世界的安定,」古泉面带微笑地说:「举办圣诞派对还算是小CASE吧。假如还玩得很开心的话,就算翻遍我所有的大字典,也翻不到抱怨这两个字。」
真是令人无法反驳的一席话,但我听了就是有点不爽。就在此时……
「换好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因为社团教室的门是向内开的,整个人贴在门上的我,自然悲惨的跌了个四脚朝天。
「吓!?」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我,也不是春日,而是朝比奈。而且声音还是从我头上传来的。此外,摔得四脚朝天的我,即使不想看,也会看到天花板,问题是我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另一样东西。
「喂!阿虚!不要偷看!」
说这句话的人是春日。
「呼哇!好险!」
发生连声惊呼,跳到后面的是朝比奈。我向八百万神众发誓,我只有看到脚而已。
「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啊!给我起来!」
春日抓住我的领口,总算是将我给提了起来。
「真是的!猪哥虚!想偷看实玖瑠的小裤裤,你还早二亿五千六百年呢!你是故意跌倒的吧?真是不要脸!」
真是恶人先告状!是谁话都还没说完就突然开门的?这是意外!这真的是意外啊,朝比奈——我虽然想辩驳,却被某件事夺去了注意力。呃,有人要问我是什么事吗?
「哇哇……」
除了双颊染得通红的朝比奈的模样,还会有什么事?
白色滚边的红衣,配上饰有毛球的红帽子……身上只包了这两样东西的朝比奈学姐,双手死命拉住短短的衣摆,含羞带怯的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瑕、不折不扣的圣诞少女。年事已高的圣诞老人悄悄地将家业转给孙女继承,而那位孙女正是目前站在这里的朝比奈实玖瑠。
——如果她这样跟我说,我八成会相信吧?起码我老妹一定会信以为真,我敢保证。
「非常好。」
古泉率先发表感言:「不好意思,一时之间我只想得到如此老套的句子。不过,这套服装真的非常适合你。真的,很好看。」
「就是啊!」
春日搂住朝比奈的肩膀,状似亲热地贴着学姐那因受惊而杏眼圆睁的小脸。
「真是可爱到爆!实玖瑠,你应该要更有自信一点。接下来到圣诞派对为止,你就是SOS团专用的圣诞老人!这个职务你当之无愧!」
掌叔
2010-02-03 17:21:51
「呼…」
朝比奈可怜兮兮的叹了一口长气,不过春日这次真的做对了。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吧?我特地朝长门望了一眼。那位娇小的短发无言女,仍旧默默地埋头苦读。
头上也仍旧戴着那顶三角帽。之后,春日叫我们排排站好,听她精神训话。
「大家听好了!这个时期在街上看到圣诞老人也不可以兴高采烈黏过去。那些家伙全是冒牌货。正牌货在地球上只会定点出现。实玖瑠,你要特别留意,不可以随便收受不认识的圣诞老人的东西,也不可以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
这不该是逼迫朝比奈当伪圣诞老人之后,所说的开场白吧。
这女人该不会活到这把岁数,还跟我老妹一样相信那个国际义工爷爷是真的存在吧?像这么一个曾对着牛郎织女星座拼命许愿的女人,会相信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我想她应该不会再搞出什么名堂来吧。再怎么说本社团教室已经有位圣朝比奈了。超越真品的赝作就在这里。这样就行了,要是再有什么奢求的话,北欧三国恐怕会发动抗议。
我正在思索一年只工作一次的懒惰老人私吞的资金来源时,那女人又发话了:
「阿虚,圣诞派对当然要盛大举行。不过由于今年太晚想到了,只能庆祝基督的诞辰,明年得连释迦牟尼和穆罕默德的诞辰也一并庆祝才行。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干脆连摩尼教和拜火教的开山教祖诞辰也一并庆祝算了,被不是信徒的人庆祝,此时在云端上的他们恐怕也会哭笑不得吧。虽然春日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拿各家教祖的诞辰当作热闹一下的理由而已。如果真要下天谴,拜托惩罚春日就好,我充其量只是个抬轿的。
正当我在思索那时要找哪个神明喊冤时,春日瞄了我一眼,在团长席坐了下来。
「要吃什么?火锅?还是寿喜烧?螃蟹不行喔,我对那东西没辄。还要从壳里挖肉来吃我可没耐性。为什么螃蟹不进化到连壳也可以吃呢?难道它们在进化的过程中没学乖吗?」
就是因为有学乖,所以才会长甲壳出来。螃蟹的祖先又不是为了方便你吃,才在海底进行自然淘汰的!
古泉随即举手发言:
「那么,我们就得跟店家订位了。圣诞佳节就要到了,再不预约,恐怕会订不到位。」
这小子介绍的店家,我实在是不太想去。难保到时不会有奇怪的店东在用餐时出现,演出曲折离奇的杀人喜剧。
「啊,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或许是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春日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
「直接在这里举办就好了。这里设备一应俱全,只要张罗材料就行。对了,最好再带个电锅来。还有,严禁喝酒。我已经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喝酒了。」
我希望她发的是别的誓。不过,我可没听漏了重点。
「要在这里办?」我开始打量社团教室。
这里的确是备有陶锅和小瓦斯炉,也有冰箱。每一样都是春日在SOS团草创期时,不知从哪个地方搬来的。她该不会就是想用在这种时候吧?尽管小瓦斯炉已是朝比奈沏茶时的必备器具,但是学校会准许学生在老旧的社团大楼里烹饪吗?答案连想都不用想,因为这栋大楼严禁用火。
「没问题啦!」
春日毫不受动摇,露出虽无厨师执照,却技艺超群的小学生烹调师般的自信笑容说道:「这种事就是要偷偷做才有乐趣。万一学生会或是老师们闯进来,我就用我拿手的火锅料理招待他们,他们一定会被那至高无上的美味感动得痛哭流涕,特别为我们法外开恩。这个计划绝对是万无一失,无懈可击!」
既然是明明怕麻烦,做起事来却比任何人都高竿的春日,想必她的厨艺也跟她的嘴巴一样厉害吧?可是…火锅料理?我们什么时候决定要吃火锅了?刚才不是只有谈到螃蟹不行吗?难道她又是假装征求意见,心中却老早有定见——算了,她哪次不是这样?不差这一次……以上,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当我将来龙去脉东删西减大致告诉谷口时,不知不觉间已走到校门口。
「圣诞派对啊…」
进了校门后,谷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的确像是凉宫会做的事,不过,要是在社团教室开火锅大会的话,最好尽量避免被老师发现。不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掌叔
2010-02-03 17:23:16
「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既然人家找我寒喧,干脆就邀他过来。春日应该不会介意谷口来作客。毕竟这家伙和国木田、鹤屋三人,早已是我们凑人数时很好用的三人组。
可是,谷口摇头拒绝了。
「不好意思,阿虚,我那天可没空和大家围炉吃寒酸的火锅料理,咭咭咭。」
干嘛笑得那么恶心?
「毕竟在圣诞夜找怪怪的朋友一起围炉,是没人爱的旷男怨女会做的事。很遗憾,我已经脱离旷男一族了。」
我心想:怎么可能!
「我就是那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特例。我的记事本里二十四日的地方确实划了颗红心。抱歉,真的很抱歉。真的,这次真的得对你说抱歉了!」
在我终日忙着和春日与SOS团玩奇妙的游戏时,谷口那笨蛋居然交到女友了?
「对方是谁?」
我尽量让语气不显得又妒女羡,小心地询问。
「光阳园女子学院的一年级生,还说得过去吧?」
光阳园学院,山下车站前的那间女校?正好盖在我们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坡道起点。每天早上,我都会见到许多身穿黑色学生西服的女学生,像是一整排出巡的诸侯一样走在路上。这所知名女校的学生多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又不用天天爬累煞人的坡道,真叫人羡慕。啊,我可不是在羡慕谷口喔。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是也有凉宫了?你们要吃火锅啊…她要亲自下厨吗?虽然火锅就算是自己下厨也不会好吃到哪去…不过肯定能撑饱肚子。真叫人羡慕啊,阿虚。」
这痞子!我还奇怪他干嘛没事提起圣诞夜,搞了半天原来是想跟我炫耀!
「嗯~圣诞夜要去哪逛好呢。再不安排约会的行程不行了,伤脑筋。」
一脸愕然的我,这下更加无言。这天,放学后没发生什么大事。我和古泉忙着用春日新带来的饰物装饰社团教室。春日自然是只出一只手指头颐指气使,朝比奈身穿圣诞老人服,忙着奉茶兼当吉祥物。长门今天也照样被戴上三角帽,默默地看着精装本。
一天就这样过去。火锅的材料还没有决定。只有决定待会我得被外派当人工购物车。到底要煮什么火锅啊?摸黑锅(注:一种游戏会餐,在黑暗中把带来的材料丢进锅里煮,摸黑着吃。)光听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千万不要叫我们吃摸黑锅啊……
隔天,是山风冷得快将人冻结的十二月十八日,发生了一件将我推落到恐怖的地狱深渊的大事。
在此,我要郑重声明。
那件事,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第一章早上,一如往常,我遭到老妹的掀棉被必杀技攻击,和身旁裹在毛毯里的花猫一同醒来,忠实执行母亲命令的清晨头一位刺客,就是我老妹。
「你一定要好好吃早餐,这是妈妈说的。」
笑咪咪地说完后,老妹就将蜷缩在床上的猫抱起来,用鼻尖碰碰它的耳后。
「三味,你的早餐也准备好罗。」
校庆之后就成为我家家猫的三味线,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开始舔起前脚。这只原本会说话的雄花猫,已经丧失语言能力,在我家建立起赏玩动物的地位。有时,甚至会怀疑当初听到它说话的我是不是听错了,它已经完全变成一只随处可见的平凡猫咪。不知道它的猫语是不是也和人语一样忘得一干二净了,几乎没听它叫。不吵人的猫咪固然是很好,只是不知为何它总爱将我的房间当成它的睡床,害得我拿那个勤于照顾它所以时常出入我房间的老妹没辄。
「三味、三味!吃饭了!」
哼着荒腔走板的曲子,老妹吃力地将猫抱出了房间。被清晨的冷空气冻得起鸡皮疙瘩的我,对着时钟上的时刻瞪了老半天,终于放弃温暖的被窝爬起来。
然后,我换衣服、盥洗完毕,走进餐厅、五分钟吃完早餐、比老妹快两步走出了大门。今天也是冷到爆!
到目前为止,都还和平常一样。
照样要爬坡上学的我,看到了一颗很眼熟的后脑勺。前方离我差不多有十公尺远的那个身影,是谷口没错。平常他走这段山路的步伐都相当轻快,今天却走得异常缓慢。我很快就追上了他。
「嗨,谷口。」
偶尔由我家来拍拍他肩膀也不坏。我正这么想的同时——
「……哦,是阿虚啊。」
声音听起来很混浊不清。不过这是必然的,因为谷口戴着白色的口罩。
掌叔
2010-02-03 17:23:28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啊……?」谷口有气无力地说:「一看就知道我感冒啦。老实说我今天本来想请假休息,可是我老爸又罗嗦个没完。」
昨天还那么有精神,今天就突然感冒啦。
「你在胡说什么?我昨天就不太舒服了,咳咳咳。」
看到谷口咳个不停,病恹恹的模样,我实在是很不习惯,连我的步调都被打乱了。可是,你昨天有像快要感冒的样子吗?我记得跟平常你吊儿啷当的模样看起来差不多呀。
「嗯…是这样吗?可是我没有强打起精神啊。」
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歪着脖子回想的谷口说:
「你还很高兴的跟我说你圣诞夜有约了。没关系啦,在约会之前把感冒治好吧。这种大好机会可是不常见。」
可是,谷口的脖子更歪了。
「约会?你在说什么呀…咳咳。我圣诞夜哪有约啊。」
我才想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哩。你那位就读光阳园女子学院的女友怎么了?该不会昨天晚上被她甩了吧?
「阿虚,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女朋友。」
谷口不悦地闭口不语,继续向前走。他的感冒症状不像是假的,那副病弱的模样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当然,他会如此没有元气,多半也是因为约会泡汤了吧。那的确会让一个人元气尽失。加上他前一天才得意的跟我炫耀过,现在见到我当然更心酸。是吧?是吧?
「不要沮丧。」
我推了推谷口的背部。
「你还是来参加我们的火锅大会吧。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什么火锅大会?你们要在哪里召开?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啊,是吗?原来谷口受到的打击这么大,这段时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好吧,那我就撤退吧。一切就留给时间这条伟大又悠长的河流来冲淡他的情伤。我也决定绝口不提这件事。
陪着举步艰难的谷口,我慢慢地爬坡。
要我在这时候就发现不对劲,还真有点困难。惊人的是,不知何时感冒已经蔓延了整个一年五班。我是等预备铃快响了才走进教室,却还是有好几个人没来。班上近两成同学戴起了白口罩,我只能这么想,本班同学的潜伏期和发病时间恰巧都一致。
更惊人的是我后面的座位,第一堂课开始了,它的主人还是没有来。
「真稀奇。算了。」
春日也因生病缺席了吗?今年的感冒病菌如此狠毒啊?想不到世上居然有敢闯入那女人体内的病原体,真是勇气可嘉!更让人难以想像的是,春日居然会成为细菌或是病毒的手下败将。若说她是在动什么歪脑筋,而装病请假去四处张罗,反倒比较说得通。除了吃火锅之外,想必她还有什么余兴节目吧。
教室内之所以寒气逼人,看样子似乎不是没装空调之故。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人缺席呢?总觉得五班的总人数似乎损耗了不少。
后面没了春日的压迫感也是原因之一,就是觉得教室的气氛变得不太一样。
漫不经心的上完上午的课,接着就是午休时间。
我从书包里拿出冷掉的便当盒,国木田一只手拿着午餐,坐到了我后面的位置。
「好像放假似的,我可以坐这里吧?」
他一边解开包着保鲜盒的餐巾一边说。自从上高中同班以来,和这家伙一起吃午餐几乎已成为习惯。我搜寻另一个午餐饭友谷口的身影,他人不在教室里。今天大概去学生餐厅了吧。
我将椅子转向侧边——
「班上好像突然流行起感冒。不要传染给我就好。」
「嗯嗯?」
在整齐摊开的餐巾上放好保鲜盒,开始大快朵颐的国木田,以怪异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他将筷子拿得像蟹钳一样,如此说道:
「感冒在一星期前就开始流行了。虽然不是流行性感冒。是的话反倒好,现在已经有流感疫苗了。」
「一星期前?」
我停下手边翻搅便当里的菠菜炒蛋的动作,回问他。
上星期好像没人做出散播感冒病菌的行为呀,没有人缺席,课堂上也没有人咳嗽。一年五班的同学个个看起来都是健康宝宝,难道病魔是在我视线以外的范围悄悄进行侵略活动吗?
「咦?班上请假的人不少耶。你都没注意到吗?」
完全没注意到。你是讲真的吗?
「嗯,真的。到了这星期更加严重。希望不要停课。否则寒假就会被删减。」国木田扒了一口撒了香松的饭进嘴里,又继续说:
掌叔
2010-02-03 17:23:37
「我明白了。」
「那女人」似乎是想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起来。
「你是一边吃便当一边打瞌睡吗?是不是作噩梦啦?一定是吧!那你也该醒了吧!」
绽放美丽的笑容,对着国木田说道「是吧?」寻求他同意的那女人,正是烙印在我脑海里至今久久无法忘怀的那女人没错。
我的脑袋不断地回顾各种影像。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教室——拖曳在地板上长长的人影——没有窗户的墙壁——扭曲的空间——挥舞的利刃——浅浅的笑容 ——不停落下宛如玻璃砂般的结晶体…
和长门大战败下阵来而被消灭、表面说转学到加拿大的那位前任班长——
朝仓凉子,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洗把脸就会精神多了。你有带手帕吧?没有的话我借你。」
见朝仓伸手进裙袋,我出手制止了。她掏出来的东西又不一定是手帕。
「不用了。倒是你快点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你为什么会在春日的座位上放书包。那不是你的书桌,是春日的。」
「春日?」
朝仓皱着眉头,向国木田询问:
「春日是谁?我们班有人叫这个绰号吗?」
国木田给了一个几乎叫我绝望的回答。
「听都没听过。你是说…ㄔㄨㄣㄟㄖ?怎么写?」
「春日就是春日啊。」
感到头晕目眩的我嘀咕着。
「你们都忘了凉宫春日吗?那种家伙你们怎么忘得了…」
「凉宫春日…嗯~我说阿虚啊。」
国木田用关心的口吻,缓缓地对我说:
「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况且上次换座位时,朝仓同学就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了。你是不是和你以前的班级搞混了?我对凉宫这个姓氏完全没印象耶,起码应该不是读本校一年级的…」
「我也不记得有这个人。」
朝仓也是一副想劝我去养病的样子,她以故作温柔的声音说道:
「国木田同学,帮我看一下桌子里面好吗?在最边缘的地方有本班级名册。」
我将国木田拿出的小册子一把抢过来,马上翻到一年五班那一页,用手指沿着列有女生姓名的行列搜寻。
佐伯、阪中、铃木、濑能……
铃木和濑能中间没有任何名字(注:铃木=SUZUKI,濑能=SENOU,凉宫=SUZUMIYA),凉宫春日的名字从班级名册上消失了。你到底在找谁呀?一开始就没有那个人!仿佛听到该页这么说似的,我阖上了名册,也闭上了眼睛。
「……国木田,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捏一下我的脸,我想要清醒过来。」
「真的可以吗?」
国木田还真的捏得很用力,痛死了。但我还是没醒来。当我睁开眼睛,朝仓还是在那里,樱唇张成半圆形。
一定出了什么状况。
我突然发现我们已成了班上的注目焦点。大家对我投射的目光,仿佛是看着一条罹患了犬瘟热的流浪老狗。妈的!为什么?我又没有说错任何一句话。
「可恶!」
我向在我身边的几个人,连珠炮似地问了两个问题。
凉宫春日在哪里?
朝仓凉子不是转学了吗?
可是答案一点也不是我想要的。大家像是事先说好似的:
「不知。」
「没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让我不仅目眩还想呕吐。现实的失落感使我深受打击,得用手扶住附近的桌子才能撑住身体。我觉得我的精神一一被击碎了。
朝仓抓起我的手臂,担心地打量起来。她秀发飘散的芳香,对我来说就像是麻药一样。
「你最好去保健室。人在不舒服的时候,常常会这样子。一定是的。你可能是感冒了吧!」
才不是!
我真想大声呐喊!奇怪的人不是我,而是现下的状况。
「放开我。」
我甩开朝仓的手,往教室的出口走去。肌肤隐约感受到的不协调感,逐渐渗透我的脑部。突然蔓延的感冒,和谷口鸡同鸭讲的对谈,从名册消失的凉宫的名字,朝仓意外的现身……意思是?春日不见了?而且没有人记得她?不可能吧。这世界不是以她为中心运转的吗?那女人不是宇宙级的危险份子吗?
我一路训诫并激励不听使唤的双腿,几乎可说是用爬的爬到了走廊。
我第一个想到的脸,是长门。那家伙一定可以解释这一切,如果是那个寡言的万能外星人工智慧机器人的长门有希一定可以。那家伙总是能解决一切,我这条小命说是托长门的福才能保住,也不为过。
掌叔
2010-02-03 17:23:49
如果是长门…
一定能将我从眼前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长门的班级很近,不到几秒就到了。我不假思索打开教室门,搜寻那个短发的娇小身影。
没看到。
不过,现在就绝望还太早。午休时间那家伙大概会在社团教室看书。就因为她不在教室,就断言长门也消失了,未免言之过早。
我第二个想到的是古泉。位于旧馆的文艺教室离这里很远。朝比奈的二年级教室也在对面的校舍。到楼下的一年九班比较快。古泉一树,你可要好端端的待在那里啊!我从未如此渴望见到古泉那张斯文的脸孔。
我小跑步飞奔过走廊,三步并作一步地跳下楼梯,直冲校舍角落的一年九班,心里祈求那个超能力小子人在教室里。
经过了七班、跑过了八班,前面就是一年九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好不容易才停下脚步,再重新看一次挂在墙上的班牌。一年八班的左邻是七班,而八班的左邻则是——
连接逃生楼梯的休息平台。
没有,完全没有九班的形影。
「没有比这更扯的事了……」
别说古泉。
就连一年九班也消失了。只能认输了。
谁想像得到,昨天明明还在的教室只一天的光景就消失无踪?这可不是单单失踪一个人喔。而是全班同学都消失了,连校舍本身也缩水了。就算是连夜赶工好了,要在一夜之间毁尸灭踪到这种地步根本就不可能。九班的学生到底都消失到哪去了?
因为过于茫然,我对时间失去了感觉。不晓得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有人戳我背部,我才恢复神智。但是,抱着教科书,长得像泡泡糖人(注:在些是指电影「魔鬼克星」的The Stay Pufi Marshmallow man,又译为软糖宝宝。)的生物老师的声音,我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去。
「你在做什么?已经开始上课了,快回教室去。」
我好像连宣告休息时间结束的铃声都没听到。走廊上也完无一人,只有七班的教室微微传出了老师声嘶力竭的教书声。
我缓慢地移动脚步。鉴定前兆的时间结束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出现了不可能存在的人,不能不存在的人却不见了。朝仓一人就交换了春日、古泉及九班的学生,这怎么说得通嘛!
「怎么会发生这种鸟事?」
假如不是我疯了,就是整个世界疯了。
那又是谁干的?
春日,是你吗?拜世界异变之赐,下午的课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论是哪种声音都从我的左耳进右耳出,脑细胞里根本无法植入任何情报。当我回过神来,课外活动都结束了,已经是放学时间。
我很恐慌。比起坐在我后面、拿着自动铅笔振笔疾书的朝仓,春日和古泉不在学校的事实反倒更令我害怕。我甚至不敢再重新确认一次,因为只要别人每说一次「那家伙是谁?我不认识!」我就更加陷入深不见底的沼泽无法自拔,连从椅子上爬起来的气力都没了。
谷口很干脆地回家了,而有点担心我的国木田也踏上了回家的路,朝仓和几位女同学又说又笑的离开了教室。出去前她回头望了我一眼,眼中有着对没元气的同学真心关怀的光芒,照得我更加头晕目眩。真可知。一切都很可知。
轮职打扫的同学要赶人了,我终于背上书包,踏出了走廊。
不管怎么说,我放学后应该去的地方都不是这里。
我悄悄地走下楼梯,到了一楼。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丝光明!
「朝比奈学姐!」
有什么事比得上我的女神兼消除眼睛疲劳药,正从对面走过来,还教人开心?更令人开心的是,那位充满诱惑力的娃娃脸美少女身旁的人是鹤屋学姐。我简直高兴得快晕过去了。
——这回,我要更加慎重处理。
我以异常惊人的速度跑到两位学姐眼前,紧紧地将杏眼圆睁的朝比奈学姐的双肩一把抱住。
「吓!」
虽然我见到了学姐惊愕的表情,但我的嘴巴还是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春日不见了!古泉也进了漂流教室!长门的下落我还没确认,但是只要朝仓在,这个学校就是不对劲。你是我的朝比奈学姐,没错吧?」
咚、叩。朝比奈的书包和文房四宝组合掉到了地上。
「咦?啊、吓!咦?啊,等一下,请问…」
「我是说,你是来自未来的朝比奈吧?」
朝比奈听了之后——
掌叔
2010-02-03 17:23:59
「……未来?请问你在说什么啊?不过…请你先放开我好吗?」
我的胃绞痛了起来。朝比奈看我的眼神,活像是被人类豢养的高角羚看着野生美洲虎的眼神,流露出明显的恐惧,这也是我最害怕的眼神。
就在我愣住的当儿,一只手突然被抓住,扭了开来。关节发出听了就不舒服的咯咯声。好痛~!
「喂喂,少年仔!」
鹤屋学姐对我的手施展古流武术的绝招。
「不可以这样突然冲过来。你看,我家的实玖瑠已经吓得答身发抖了。」
虽然声音中带着笑意,鹤屋学姐的眼神却像菊一文字(注:后羽鸟上皇命备前则宗一文字系的锻治师亲自煅治的名刀,刀柄上刻有菊花花纹而得名。)那般锐利。我看了看朝比奈,的确,她已经是一副梨花带泪,快要站不住的脚软模样。
「你是实玖瑠粉丝俱乐部的一年级学弟吧?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可以偷跑喔。」
不知是今天第几次精神上的寒气,再度滑下我的背脊。我维持一只手被抓住的姿势说:
「鹤、鹤屋学姐…」
鹤屋学姐直盯着我瞧,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难道你也是吗?鹤屋学姐?
「奇怪?你认识我?那你到底是谁?是实玖瑠的朋友吗?」
我见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事。在鹤屋学姐身后缩成一团的朝比奈,认真地看了我好久,然后大力地摇了摇头。
「不不…我不认识。请、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苦难的这一年就快过去了,但这句话却更像是本期绝望宣告,让我眼前发黑。不管是谁这么说,我都不会引以为意,但是听到朝比奈这么说,却是自我小时候很崇拜的一位表姐和男人私奔之后,所受到的最大打击。
既然我会叫朝比奈为朝比奈,就不会是认错人。除非这位朝比奈之外,还有另一位朝比奈的话就另当别论……啊,对了!我有个方法可以确认她是不是就是我认识的朝比奈!
「朝比奈!」
我用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前,各位可以想见我当时是多么的惊慌失措,接着我开口说:
「你的胸口这里,应该有颗星形的痣吧?可以的话,请让我瞧瞧——」
我突然挨了一拳。
是朝比奈挥过来的粉拳。
只见因为我的话心惊胆跳的朝比奈,粉脸转眼间就涨得通红,紧接着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又用缓慢又笨拙的动作,朝我的脸炸出一记右直拳——
「……呜~」
尔后发出了疑似呜咽的哭声,飞奔而去。
「啊,实玖瑠。真拿她没办法。少年仔!不要太调皮!实玖瑠很胆小的!下次你再搞怪,小心我用冲冠的怒发戳死你!」
说完,就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疼得我都快叫出来了。抱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包和文房四宝组合,鹤屋学姐跟在朝比奈身后追了过去。
「等等我,实玖瑠!」
「……」
茫然目送她们离去的我,脑海里刮起了刺骨的寒风。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明天我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我把朝比奈惹哭了一事,万一传遍整个学校,跑来兴师问罪的人肯定不是小猫两三只。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或许我先准备封遗书会比较好。我快无计可施了。打春日的手机,听到的永远是电信业者的机器留言:「你拨的号码是空号。」我没记录她家的电话,也没有背,名册也找不到春日的名字。虽想过上她家找人,可是仔细一想,我根本就没去过她家。春日倒是来过我家。现在才想到要抱怨不公平也太迟了。
别说是消失的九班了,我甚至还去教职员办公室询问古泉和春日到底是在哪一班。真的很可悲。每一班的学籍资料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凉宫春日的资料。名为古泉一树的转学生则并未转入这间学校,根本是个从未存在过的人。
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我的线索,一一断了线。这会不会是春日主办的寻人游戏?是要我历经千辛万苦去寻找已消失无踪的她,这样的游戏吗?又是为什么?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不知道是不是朝比奈那一拳的关系,让我的头脑冷静了点。生气也没有用。这种时候需要的是冷静、冷静。
「拜托了。」
我口中念念有词,要前往的目的地只有一处。那是我最后的碉堡,最终的绝对防线。要是连这个都沦陷了,这一集真的就是完结篇了,一切到此为止。
掌叔
2010-02-03 17:24:11
社团教室大楼、通称旧馆的文艺社社团教室。
要是连长门也不在那里,我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故意放慢速度,拖了许多时间往社团教室走去。几分钟后,我站在陈旧的木门前面,将手按在胸口数心跳。离平常的运转速度是差得远,可是跟午休比起来又好太多了。今天受到一连串的异常打击,感觉也麻痹了吧。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决定豁出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股脑儿地前进。
我跳过敲门的程序,猛力将门打开。
「…………!」
我看到了。
坐在钢管椅上,在长桌的一角打开书本的娇小人影。
(张大嘴巴、表情惊讶,透过眼镜镜片凝视我的长门有希。)「你在啊……」
我吐出一口分不清是安心还是叹息的长气,用手将门关了起来。长门一如往常不发一语,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毫无保留的觉得开心。据我所知,经过朝仓那一战后,长门有希就没再戴眼镜了。然而,此时此刻的长门,却又戴起了以前那幅眼镜。我再度感觉其实长门没戴眼镜比较漂亮。至少就我个人的喜好而言。
再来,长门不像是会有那种表情的人。她现在活像是看到完全陌生的男学生突然闯入,吓了一跳的文艺社女社员。你干嘛这么惊讶?面无表情不就是你本人的特色吗?
「长门。」
有了朝比奈的前车之鉴,我尽量压抑住想冲上前去的上半身,走近了长桌。
「什么事?」
长门一动也不动地回答。
「告诉我,你认识我吗?」
长门立即闭紧了嘴巴,推推眼镜框架,进入了暂时的沉默。
当我已经心灰意冷,开始考虑要上哪里遁入空门时——
「认识。」
长门如此回答,并将视线投注在我胸前。有望了!这个长门搞不好就是我认识的长门。
「其实我对你也有点认识。请你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
「……」
「你不是人类,而是被外星人制造的活体人工智慧机器人,使用如魔法般奇异的力量帮了我好几次。像是变出全垒打专用的球棒、侵入巨大蟋蟀的空间……」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长门的表情明显起了变化,她的眼镜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游移不定的视线徘徊到了我的肩头。浑身散发出很怕与我四目交会的恐惧感。
「……我所认识的你就是这样呀。不是吗?」
「对不起。」
长门的话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干嘛跟我道歉?长门为什么会说那种话?
「我不认识你,我只知道你是五班的学生。偶尔会在路上见到你。可是,关于你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话。」
我最后的碉堡,正逐渐风化成砂上的楼阁,崩落毁坏。
「……意思是你不是外星人?那你对凉宫春日这个人有印象吗?就算只听过名字也好。」
长门喃喃念着「外星人」三个字,惊慌失措地歪着头说道:
「没有。」
「等一下!」
万一长门这条路也行不通的话,我就真的没人可依靠了。现在的我活像是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乳燕。长门是让我保有清楚神智的唯一活路,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
「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的。」
不行了,我又再度失去了冷静。我的头脑已经陷入有如三原色的流星群在乱舞一般的混乱状态。我绕过长桌,走到长门身边。
长门用白皙的手指将书本阖上。那是很厚重的精装书,但我没来得及看书名。长门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就往后退了一步,像刚磨亮的黑棋般晶亮的双眸,困惑地转来转去。
我将手放在长门的肩上。虽然刚刚才吓跑朝比奈,但我实在没时间记取教训。我一心只想着:别让长门逃了。况且,我不这样抓着她,真怕再过不久,我认识的人都会从我的掌心溜走。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边用手感受制服传过来的体温,一边对着短发下那张别过去的侧脸说话:
「拜托你快想起来。昨天和今天的世界完全变了样。春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朝仓的出现。这样的选手调度,到底是谁安排的?情报统合思念体吗?既然朝仓复活了,你应该知道什么吧?朝仓不也是你的同类?她一定有什么企图,起码可以解释给我听吧——」
就像之前那样,本来还想继续的我,突然有种吞入的液态铅扩散至胃肠的感觉。
掌叔
2010-02-03 17:24:21
这像是普通人一样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睛紧闭的长门的侧脸,像陶器一样白皙的脸颊上染了抹朱红。半启的唇微弱的吐出叹息,我才发现所抓住的纤细肩膀,竟像是在寒风中受冻的小狗那般颤抖个不停。颤抖的声音传进了我耳里。
「住手…」
我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长门的背部已经贴着墙壁,似乎是我在无意识间将长门逼到了墙边。我怎么会这么做?这样的行为简直跟暴徒无异。万一被人家看到,在我放手的同时,就会受到社会的制裁。在孤男寡女的文艺社里,我俨然成了朝乖巧的女社员伸出魔爪的畜生。客观的来看只可能会被解释成这种情况。
「抱歉。」
我双手高举,无力地说:
「我不是要对你施暴。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些事…」
我踉跄了一下,就近拉了把钢管椅,像个水份沥干的软体动物浑身瘫软地坐了下来。长门仍然贴着墙壁,一动也不动。她没有飞也似的逃出教室,我就该偷笑了。
我重新审视教室内部,一眼就看出这里并不是SOS团秘密基地。这间教室的陈设,就只有书架、几张钢管椅、折叠式长桌和放在上面的旧式桌上型电脑。那也不是春日使诈从电脑研究社抢来的最新机种,而是足足落后三代的老机种。就像是双头马车和Linimo(爱知博览会的磁浮列车)那样的功能之别。
当然,这里也不见放有写着「团长」两字的三角锥的团长桌。没有冰箱,也没有挂着各种角色扮演服装的吊衣架。也没看到古泉带来的各式桌上游戏,亦没有女侍,更没有圣诞老人的孙女。Nothing at all。
「可恶!」
我抱住了头。Game Over。假如这是某人的精神攻击,那他真是做得太成功了,值得褒奖。那这会是谁的实验呢?是春日吗?还是情报统合思念体?还是没注意到的新世界公敌……
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我都在思索这些事。最后,我强打起精神,戒慎恐惧地抬起了头。
长门还贴在墙上,用黑檀木般的眼睛望着我。眼镜有些微滑落。谢天谢地的是,长门眼底浮现的并不是害怕和恐惧,而是比较近似和理应死别的哥哥在闹区偶然重逢的妹妹的眼神。起码她没有想要呼救的样子,这是在恐慌状态中唯一让我稍稍感到安心的要素。
正想叫她坐下,却发现我抢了长门的椅子。这椅子就让给她,我再抓另外一张过来坐好了。不,她可能不会想坐在我附近吧。
「抱歉。」
我又道了一声歉,抓了一张折好立着摆放的钢管椅,往教室的中央移动。直到判断离长门够远了,才又坐在椅子上,继续抱着头。
这里只是普通的小型文艺社。就是五月的某一天,春日像是不听使唤的工业机器人,硬将我拖到这里来,和长门第一次打照面那时,我见到的教室模样。当时教室里就只有长桌、椅子、书架和长门。后来才增加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是从春日宣言:「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社团教室了。」之后。小瓦斯炉啦陶锅啦冰箱啦电脑啦都是后来才……
「嗯?」
我顿时放开了压住头的手。
慢着,什么东西是后来才有的?
可携式衣架、热水壶、小陶壶、茶杯、食器、旧式收音机…
「不对。」
我开始找寻在这里成为SOS团的基地前没有的东西,也就是在之后才引进社团教室、昨天以前还在这间教室里的某种东西。
「是电脑!」
电脑的机种的确不一样。因为地上有电源线,大概也无法上网吧。可是能唤起我的注意力的,就只有这个。它是我这个抓错问题的唯一解答。
长门还是站着。她一直看着我,似乎很在意我的一举一动。可是,当我看向她时,她又立刻将视线转到地板。仔细一瞧,她的脸颊又添了抹淡淡的红晕。啊……长门。这真的不是你。你不是动不动就脸红、而且不停偷瞄的那种人。
可能有点勉强,但我还是尽量避免引发她的警戒心,故作自然地站了起来。
「长门。」
我指着电脑背后。
「那个,可以借我玩一下吗?」
长门先是很惊讶,尔后又显得有些困惑。心情的变化完全写在脸上。她的视线在我和电脑之间游移了三次,并大口呼吸之后——
「等一下。」
她以生硬的动作将椅子搬到电脑前面,打开主机的电源开关,坐了下来。
掌叔
2010-02-03 17:24:33
要启动那台电脑的作业系统,差不多需要花上刚买来的罐装热咖啡,温度降到猫敢喝的程度的时间。在松鼠啃咬树根般的声音好不容易静止后,长门快速操作滑鼠。在我看来,那不像是在移动档案,而是在删除。大概电脑里有她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吧。这种心情我了解,我也不希望MIKURU资料夹被任何人看见。
「请用。」
长门用细柔的声音说完,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又离开椅子,走回去当壁哨。
「不好意思。」
我坐下来后,立刻专注看着萤幕,运用我知道的所有技巧搜寻MIKURU资料夹和SOS团网站的档案,徒劳无功的感觉让我双肩垮下。
「……没有吗?」
怎么样都找不到联系,到处都没有春日存在过的证据。
当我在想刚才长门藏起来的资料不知是什么时,就感受到背后射来监视般的视线。一副若是不想被看到的东西被发现的话,就准备马上将电源线拔掉的姿势。
我站了起来。
看来线索不在这台电脑里。我真正想找的不是朝比奈照片集,也不是SOS团的网站。而是想找找看里面会不会有春日和我被困在闭锁空间时,曾出现过的长门的暗示讯息。可是,这份期待却狠狠地挥棒落空。
「打扰了。」
疲倦的说完,我就朝门口走去。回家吧,然后好好睡一觉。
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等一下。」
长门从书架的空隙抽出草纸,犹豫不决地站在我面前。然后,看着我的领结附近,说道:「如果可以…」
她伸出了一只手。
「请拿去。」
她递给我的,是一张空白的入社申请书。换个角度想。
因为我以前就碰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所以这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我现在一定到处在协寻心理辅导。
就目前的状况来分析,我的头脑如此混沌不清,如果不是头壳坏掉,就是这世界疯掉了。但我可以完全排除前者的可能性。我的神智一向很清楚,对于这世界的森罗万象都还有吐槽的能力。你看,世界变得如此奇怪,我还是能这样指摘这个世界的异状。那,为什么会这样?
我像长门一样沉默了下来。各方面都让我觉得寒心,虚张生势也要有个限度。
长门只不过是个爱好阅读的眼镜妹,朝比奈则是陌生的学姐,古泉不知道在哪里当学生,也没有转学到北高。
这到底是在干嘛呀。
要对我说一切重来吗?那挑在这个季节也太奇怪了吧?既然要重新开始,就该从头…起码,也要回到高中生活的第一天才说得过去嘛。我不知道是谁按下了 reset键,但是不更改时间,却只更改环境设定,只会让人无所适从。瞧瞧我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这个角色由朝比奈来扮演不是更适合吗?
还有,那女人究竟在哪里?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苦恼,正在某处乐逍遥的那个笨蛋。
春日在哪里?
你究竟在哪里?
快点出来!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可恶。为什么我一定得找出那女人不可呢?」
还是说,春日,你根本就不在这里?
饶了我吧。为什么会这么想,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不出来的话,就太不像话了。硬让我一个人忧郁地长吁短叹,根本就不合理。想什么都很不爽。
我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扛着打造王家陵墓的巨石辛苦爬坡的职业奴隶。我抬头仰望着可从走廊看见的那片寒冷微阴的天空。
口袋里的入社申请书沙沙作响。回到自家的房间,迎面见到的是我老妹和三味线。老妹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挥舞前端毛绒绒的棒子敲敲在床上躺平的三味线的头。三味线不悦地眯起了眼睛,偶尔伸掌敷衍她两下。
「啊,你回来了!」
老妹笑逐颜开的抬头看着我说:
「晚餐很快就好了。要吃饭了,三味!」
三味线也看了我一眼,马上打了个呵欠,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老妹的逗猫棒大作战。
对了,还有这些家伙留下来。
「喂。」
我将逗猫棒一把抢过来,朝老妹的额头大力拍下去。
「你记得春日吗?记得朝比奈也好。长门呢?古泉呢?你们有没有一起打过草地棒球,一起拍电影?」
「阿虚,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
接着,我抱起了三味线。
「这只猫何时来我们家?是谁带来的?」
老妹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嗯~~上个月吧。是你带回来的,不是吗?你朋友去了国外所以把猫送你。是吧,三味?」
从我的手抢走花猫,老妹宠溺地用脸颊磨蹭它,爱困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的三味线,用了然于胸的表情望着我。
「借一下。」
我又把猫抢过来,被当成物品抢过来的三味线,似乎感到很迷惑,胡须直抖个不停。我决定待会赏它干猫食慰劳一下。
「我要和它谈一下,就我们两个。所以你快滚出我房间,现在马上就给我出去。」
「咦?人家也想跟它说话!阿虚,你真诈……咦?你要和三味谈?咦?真的吗?」
我不由分说的拦腰抱起老妹,丢到房间外面,并严格命令她「绝对不可以开门!」后把门关上,紧接着——
「妈妈!阿虚他——阿虚他的脑筋好像秀逗了!」
就听到跑下楼梯的妹妹大声嚷嚷一件搞不好真被她说中了的事。
「来吧,三味线。」
我盘腿坐了下来,对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宝贝公花猫这样说:
「我以前跟你说过绝对不可以讲话,现在没关系了。你开口说话,反而能让现在的我比较安心。所以啦,三味线,说吧,说什么都行。不管你要谈哲学或是自然科学都好。说得艰涩难懂也无所谓,说吧。」
三味线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很无聊。大概是真的太无聊了吧,它开始梳毛。
「…你听得懂我的话吧?不会讲,总能听吧?不然这样吧,我问你话,如果是YES,就伸右前脚;NO的话就伸左前脚。」
我将手心朝上盖住它的鼻头。三味线嗅了嗅我的指头,最后好像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开始梳毛。
是吗?
这家伙通人语仅限电影拍摄期间,那只是一段为期短暂的时间。杀青之后,它就又回复成普通的猫咪,那种只能用吃睡玩这三种动词形容的,再普通不过的猫咪。
至少解开了一个谜,这不是一个猫会说话的世界。
「本来就是。」
我全身虚脱,倒在床上伸展四肢。猫本来不会说人话。因此,真正奇怪的是三味线开口说话那时候,而不是现在这时候。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干脆变成一只猫算了!那么我就能什么事都不想,纯粹靠本能过日子了。
在老妹上来叫我吃饭之前,我就是这么做。
掌叔
2010-02-03 17:24:45
像在大闷锅里闷了一天的十二月十八日结束了,新的一天来临。 十二月十九日。 学校从今天开始进入课程缩短期(注:日本的学校或是因应酷暑或是让学生准备大考等原因,会在某时期缩短上课时数)。本来应该要更早实施的,偏偏上次全国模拟考总成绩输给了市立的敌校,大发雷霆的校长从此高唱升学率挂帅,硬是将学校的行事历做了更动。这段历史似乎并没有改变。 有变动的,好像只有我的周遭、北高、和SOS团周遭的人事物。没来得及弄清这到底是什么的阴谋,我就来上学了。结果发现五班又有更多人缺席。今天没看到谷口的人,他总算发烧到四十度了吧。 还有,坐我后面的仍然不是春日,而是朝仓。 「早!今天有没有清醒一点?有的话就好。」 「还好。」 我板着一张脸,把书包搁在桌上。朝仓托着腮帮子,继续说: 「可是,不是眼睛睁开就等于清醒了喔。要确实掌握映入眼帘的人事物,才有助于理解。你呢?你掌握到了没?」 「朝仓。」 我转身面向朝仓凉子,审视她那端正的五官。 「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在装傻?拜托你老实告诉我吧。你真的没想过要杀我吗?」 朝仓凉子脸色一沉,又露出了那种好似在看一个病人的眼神。 「……看来你还没清醒。我劝你还是快去医院看病比较好,以免延误病情。」 一说完,她就迳自跟隔壁的女生说说笑笑,完全不理睬我。 我又将身子转了回来,双手抱胸瞪视空中。
这样的比喻不知道好不好? 某地方有个某个非常不幸的人。不论就主观或客观的角度而言,那个人都是相当不幸,具体呈现了连在晚年悟道成佛的悉达多王子(注:释迦牟尼的本名)都会觉得不忍卒睹的不幸遭遇。一夜,他(其实用「她」也是可以,但分男分女太麻烦了,在此统称为他)一如往常在不幸的煎熬下就寝,隔天一早醒来,发现世界完全改变了。那个世界完美到称之为乌托邦仍稍嫌不足。他从头衰到脚的不幸都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盈满身心的幸福感。再也不会有任何苦难降临到他身上。这全多亏在那一夜,某人将他由地狱带上了天堂。 当然,这件事完全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将他带走的,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知道那个人长得是圆是扁,更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相信这个答案也是无人能解吧。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会相当开心吧。世界既然改变了,那他就不会再遇到不幸。只是,那个世界和他原本所待的世界有些微的不同。至于为何会这样,则成了不可解的最大谜团。 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得到幸福的事实推崇备至,衷心感谢那个人吧。 不消说,那个「他」当然不是我。程度差太多了。 啊……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比喻太糟。前一天的我,既称不上是在不幸的谷底,现在也称不上是置身于幸福的天堂。 但是,倘若不去考虑程度问题,可说是虽不中亦不远矣,我以前也是成天为了春日的怪主意,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呀!现在那些怪主意,却像是永远跟我无缘了。 可是—— 这个世界既没有春日,也没有古泉;长门和朝比奈都是普通人,SOS团更是连个影子都还没生出来。既没有外星人也没有时光旅行更没有ESP。而且猫咪也不会说话,是个再普通也不过的世界。 怎么样? 拿之前和现在的状况相比较,哪一个比较适合我呢?哪一边的生活,我过得比较开心呢? 现在的我称得上幸福吗?
放学后,我又习惯性地朝文艺教室移动。如果每天都重复做同样的事,就算不去想,身体也会自然而然的行动,就像我们洗澡,并没有特别想先洗哪个部位,却总是机械化地照往常的习惯行动,是同样的道理。 我每天只要一放学,就会习惯性地来SOS团走走。喝朝比奈泡的茶,和古泉玩玩游戏,听听春日的胡言乱语。如果说这样的习惯算是恶习,想必也是积重难返的恶习了。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这个,该怎么办?」 我边走边看空白的入社申请书。这是昨天那个长门拿给我的,意思是要拉我入社吧?可是,至于她为何要拉我入社,我就不解了。是没有其他社员加入,文艺社就会面临废社的危机吗?话又说回来,她居然敢拉我这个突然现身向她扑上去的人入社,实在是勇气可嘉,唯有长门在这个变了样的世界,还是一样有点古怪吗? 「吓!」 前往社团教室的途中,我又遇上了朝比奈和鹤屋两位学姐。一见到我,就吓得往鹤屋学姐身旁钻的可爱学姐真是教我心痛。我向她们致意后便快步离开。真希望能再度回到有幸品尝那甘露的日常生活。
掌叔
2010-02-03 17:24:57
这次,我事先敲了门,听到细小的回应声后,教室门才打开。 教室内的长门,视线在我的颜面表皮上游走了一会,又移回手上的书,推了推眼镜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对我致意。 「我又来了,可以吗?」 小小的头颈点了点。可是目前她最关心的似乎是手上那本打开的书,连头都没抬起来。 我将书包立在一旁,思索着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偏偏这间冷清的教室,连个可以拿在手上的小道具都没有,我只好盯着书架看。 书架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精装本比文库本和小说还多,可见这位长门也喜欢厚重的书籍吧。 沉默。 长门惯有的沉默,我应该早就习惯了,可是在今天这个场合,我却觉得有点难以忍受。不设法打破沉默的话,我会更加不安。 「这些全都是你的书吗?」 她很快就有了回应。 「也有前人留下来的。」 长门让我看她手上那本精装本的封面, 「这本则是去市立图书馆借的。」 上面贴有市府公物的条码贴纸。护贝过的封面折射的日光灯光线,使得长门的眼镜在一瞬间闪亮起来。 谈话结束。长门再度埋首在厚重的书本中挑战默绩,我又失去了一席之地。 难受的沉默快让我窒息。我思索可能接得上话的话题,吐出了适当的语句: 「你会自己写小说吗?」 对方大概停了四分之三拍。 「我只看不写。」 我没有错过那隐匿在镜片后的视线移向电脑的一瞬间。哦~原来她在电脑借我之前进行的前置作业就是为了这个啊。我很想看看长门写的小说。这家伙到底都写些什么?应该是科幻类的,总不会是爱情小说吧? 「……」 和长门聊天原本就很难。在这一点上,就连这位长门也是一个样。 我再度面对书架,进行无言的修行。 我不经意地浏览架上的书时,突然被某一本书的书背给吸引住了。 这个书名我有印象。记得是在SOS团蓬勃发展的初期,长门借我的国外科幻大长篇第一集,是本以茫茫字海傲视群伦的书,当时还是眼镜妹的长门,没先问我的意愿,就将那本书塞给我,说:「借给你。」就走了。那本书我整整花了两周才看完。总觉得那像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了。实在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由于感到莫名的怀念,我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这里不是书店,我也没有像在书店站着看免钱的人看得那么认真,只是随意翻了翻,正要将书本放回原处时,一张长方形的小纸条掉出来,落到了我的脚边。 「这是什么?」 将纸条捡起来一看,是张上面印着花朵图案的书签。很像是书店老板随意放入袋里的那种——书签? 我的视界像是旋转了起来。对了,那时候……我在我的房间翻开这本书时… 也发现了一张和这张一模一样的书签……然后,我就跳上脚踏车飞奔而去……那张书签背后的字句,我甚至可以默背出来。 晚上七点,在光阳园车站前的公园等你。 我屏住了气息,用颤抖的手指将书签翻到背面——看到了。
『备妥程式启动条件·钥匙。最后期限·两天后。』
从精装本掉落的书签背面,留有这则以明体写成,日期不明的留言。 我立刻转身,三步就来到长门看书的桌前。盯着她睁得大大的黑色眼眸说: 「这是你写的吗?」 我把书签的背面给长门看,她歪着头想了一想,表情困惑地说: 「是很像我的字,可是…我不知道耶。我不记得写过这个。」 「……是吗?这样啊,嗯,没关系啦。你知道的话,我反而伤脑筋。我只是有点在意。没事没事,我只是问一问……」 嘴里忙着辩解的我,其实心早就飘到了九宵云外。 长门。 你果然留下了讯息给我!即使是枯燥无味的一行字,我也很高兴。我可以当它是我熟识的你,送给我的礼物吧?这一定是打破目前僵局的某种提示。否则干嘛写得如此故弄玄虚? 程式。条件。钥匙。期限。两天后。 ……两天后? 今天是十九日。是从这一刻起往后推两天,还是从世界丕变的昨天算起?最坏的情况下,期限就是二十日,也就是明天。 这枚单发的惊喜,像是缓缓流出的岩浆一样,又慢慢地冷却掉。我不是很能理解上面的字句,乍看之下好像是要收集钥匙之类的东西,来启动某种程式。可是,钥匙?是什么钥匙?掉在哪里?有几支?假如全部凑齐了,是不是可以拿到某个地方换赠品? 好几个问号在我头上盘旋,最后集结成了一个超大的问号。 只要启动那个程式,世界就会恢复原样了吗?
掌叔
2010-02-03 17:30:58
我快速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抽出来,又一本本放回去,想检查看其它书是不是也夹有书签。沐浴在长门目瞪口呆视线下的我费时费的结果,收获是零。没有。 「只有这张啊。」 算了,万一期望太多,拿到很多土产,结果被重量压得寸步难行的话,不就又回复到原来的木阿弥(注:木阿弥是真有其人。此典故源自于日本战国时代武将简井顺昭病逝,为了隐瞒他的去世,找来声音近似的男人木阿弥卧床欺敌,直到其子顺庆长大成人,才将顺昭病逝一事公诸于世,木阿弥又回复到原来的身分。)了?行事漫无目的,碰到什么就动什么的话,只会浪费时间和生命值。总之,首先得找出钥匙。虽然离山顶还很远,可是总算是有个方针了。 询问过长门之后,我将便当放在桌上打开,坐在长门的斜对面一边吃中饭,一边思考。长门不时会偷偷打量我,但我只是机械化地动着筷子,拼命将营养往大脑送,这才是当务之急。 不知不觉吃完了便当,正想点茶来喝时,才发现朝比奈不在,只好沮丧地继续思考。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能白白浪费得来不易的提示。钥匙!钥匙!钥匙钥匙… 就在我快吃不消自己的愚蠢,眼看着就要被自我厌恶给打垮时,我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一点头绪都没有!」 线索只有钥匙,实在太笼统了。这里的钥匙指的应该不是真正可以上锁的钥匙。大概是指KEYWORD的KEY,或是KEYPERSON的KEY吧?即使如此范围还是太广了。这到底是道具还是台词?是带得走的还是带不走的?真希望有提供选项让我选择。就算试图解读长门写下书签的思考逻辑,我想得到的还是只有那家伙阅读艰涩书本时的内心景象。虽然有如天降甘霖般令人感激,但内容却枯燥到让人想打盹的说明,这和我所认识的长门印象一致。 我突然想知道长门在做什么,朝斜对面看了过去,这个世界的长门像是睡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怎样,她手上那本书感觉一点进展也没有。但是,她没有在午睡。证据就是长门知道我在偷看她,脸颊又开始泛红。这个世界的文艺社员长门本来就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吗?还是不习惯受人注目? 外表一模一样的女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感觉真的很新鲜。我故意更深入的观察。 「……」 显而易见,她目光的焦点是锁定在书本的文字上,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微启的唇无声地呼吸,轻微的胸部起伏运动也变得清晰可见。吹弹可破的双颊更是越来越通红。说句真心话,这样的长门有点——不,是相当可爱。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其实顺其自然加入文艺社,留在没有春日的世界里悠哉享乐也不坏。 可是,还不行。还不到自暴自弃的时候。我从口袋取出书签,小心握在手里避免摺到。长门会如此大费周章地留下讯息,就表示戴着三角帽照阅读不误的长门还需要我。而我也是。我还没吃到春日亲手烹调的火锅料理,也还没将圣朝比奈的倩影烙印在眼睑上。和古泉玩得正起劲的游戏,也因为忙于布置教室而中断了。继续厮杀下去的话,我一定会赢。如果回不去原来的世界,我就少赚了一百圆。
西移的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已到了倾斜的太阳变成巨大的橘色火球,隐没在校舍背后的时间。 一直坐着不动也是很累,何况就算再继续绞尽脑汁,也榨不出任何有益的东西。于是我站了起来,伸手去拿自己的书包。 「我要回家了。」 「是吗。」 不知道长门到底有没有在阅读,只见她阖上了精装书,收进自己上学的书包,站了起来。她该不会一直在等我说那句话吧? 我对着那具双手拿着书包,在我开始迈开步伐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身体说: 「喂,长门。」 「什么事?」 「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吧?」 「……对。」 她一定在想,我怎么会知道吧。 正想要问她有没有家人,一见到她的眼睫毛悄悄垂了下来,就打消了念头。我想到了那个没什么家具的房间。第一次去是七个月前,想到那波澜状阔的宇宙电波内容,各方面都让我害怕。第二次造访是在三年前的七夕,当时我是陪伴朝比奈前去。和第一次相比,因为第二次比第一次在时间上来得更早,想来我也算做了件很神的事。 「你要不要养猫?养猫不错喔,虽然它们的态度悠哉悠哉,但是我觉得它们很善解人意。就算猫会说话,我也不会太惊讶,这全都是我真实的感受喔。」 「我那边禁养宠物。」 说完又静默了好一阵子。眨眨悲伤的眼眸,吸气的声音有如燕子凌风而过的声音一般,吐出了清脆的声音。 「要来嘛?」 长门看着我的指尖。 「去哪?」我问。 我的指尖听着她的回答。 「我家。」 大约沉默了二分休止符之后,我说: 「……行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害羞,还是胆小,仰或是积极的人,我都搞不清楚了。这位长门的精神状态一点也不连贯,还是说,这时期的高一女生平均的精神状态都有如鲸鱼座α星的变光周期那样不规则吗? 「行。」 长门像是急于逃开我的视线,快步走出去。关掉社团教室的电灯,打开门,身影就消失在走廊上。 想当然,我追了上去。长门家耶。高级分售型公寓的708号室。偷看一下客房也好。也许会发现新的提示也说不定。 假如,还有另一个我睡在那里,我一定马上把他叫醒。
掌叔
2010-02-03 17:31:08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和长门都没有对话。 长门不发一语,笔直地向前走。以快被冷冽强风给吹走似的步调走下坡道。我看着那颗被风吹得乱蓬蓬,参差不齐的羽毛剪短发的后脑勺,只能公事化地淡然移动自己的两脚。没有可以打开话匣子的话题,加上我又不知为何,觉得别问她为何要邀我去她家会比较好。 走了好一段时间,长门终于抵达那栋高级公寓。这是我第几次来了?算算去过长门的家两次,去朝仓家时又来过一次,还有一次是爬上了顶楼。 对着玄关的电子锁键入密码,开了锁后,长门就头也不回地一脚踩进大厅。 在电梯里,她也是一语不发。来到七楼的八号室门口,插入钥匙、打开门,打出请进的手势后,就迳自走进屋内。 我一语不发地进入屋内,屋内的格局就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没有改变。空荡荡的房间。客厅除了一张暖被桌外,空无一物。也一样没有装窗帘。 接着,我看到了客房。有纸门隔着的那间房间,应该就是—— 「我可以看看这个房间吗?」 我询问正端着陶壶和茶杯,从厨房走出来的长门。长门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后 —— 「请。」 「不好意思,打扰了。」 纸门好像装有滑轮似的,一拉就滑开了。 「…………」 只有榻榻米。 算了,也好。我可不想再回到过去…… 将纸门重新关上。我摊开双手,给一直盯着我瞧的长门看。在她看起来,我的行动想必是毫无意义吧。可是,长门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暖被桌上放了两个茶杯,慎重其事地正坐坐好,开始倒茶。 我在她的对面盘腿坐了下来。记得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当时我不自觉地灌了好几杯长门泡的茶,然后听那位宇宙人大唱独角戏。记得那是在炎热的新绿季节,与目前的酷寒相较之下,简直是恍若隔世。现在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冷。 我们面对面默默地喝茶,长门垂下了眼镜后的眼眸。 看起来长门似乎在踌躇着什么。一度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看我,却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在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之后,她放下了茶杯,以硬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我曾经见过你。」 紧接着又补上一句: 「在校外。」 哪里? 「你记得吗?」 记得什么? 「图书馆的事。」 我的脑袋深处顿时响起了一声像是齿轮卡住的声音。我想起来了,我和长门在图书馆的历历过往。值得纪念的寻找不可思议事件之旅第一弹。 「今年的五月。」 长门低下眼眸说道: 「你帮我填写借书单。」 我的精神受到电击,停止了动作。 ……是的。不这么做的话,根本就无法将你从书架前拉开。春日的夺命连环叩活像骚扰电话响个不停,为了火速赶往集合现场,我不得不那么做… 「你…」 可是,长门接下来的说明,却和我记忆中的情况大不相同。根据这位长门念在嘴里的小声说明,当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五月中旬左右,首次踏进市立图书馆的长门,不知道借书单要怎么填写。其实只要跟图书馆员问一声就好,可是人数稀少的图书馆员个个又都很忙。加上她个性畏缩又不擅言词,迟迟提不起勇气发问。这时,一位男高中生经过,看到她在柜台前走过来又走过去束手无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主动替她跑所有流程,帮她办妥了借书手续。 而那个人就是—— 「你。」 长门将脸转向我,视线大概交会了半秒钟,又落在暖被桌上。 「…………」 这个删节号恰恰说明了我和长门之间的状态。没有家具的客厅再度回归静默,我又无话可说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回答她我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这家伙的记忆和我的记忆,就状况而言,有相当奇特的不同。我帮她填写借书单是事实,但可不是偶然路过,带她去那里的根本就是我。当时,我们放弃了找也找不到的不可思议搜查行动,选择图书馆作为消磨时间的场所。要忘记默默跟着我的长门穿着制服的身影,就算我的记性差到只有海葵幼体的程度,也不大可能。 「…………」 长门会如何看待我的无言呢?只见她嘴唇有点小难过地扭曲了,纤细的指尖描着茶杯的边缘。看到她的指尖微微的颤动,我更加说不出话来。事实上,我也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我只要回她说记得,事情就简单多了。那个答案也不完全是错的。我们只是互有抵触罢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抵触才是最大的难题。 为什么我们的记忆会不一样呢? 我所认识的外星人不知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张书签。 叮——咚。 室内对讲机的铃声打破了这似乎会永久持续的沉默。这突如其来的响声,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几乎就直接坐着弹跳到外太空了。长门也吃了一惊。只见她的身体颤抖不止,看向了玄关。 门铃又响了。是新的访客吗?可是会有谁来造访长门呢?除了收费员或是宅配人员,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 长门像一缕才刚脱离肉体的幽魂,轻手轻脚地向着墙边移动。只见她操作对讲机的介面板,侧耳倾听某人的声音。接着又回头看我,露出略显困惑的神情。 她轻声细语的对着话筒说道「可是……」,「现在有点……」这类听起来像是婉拒的语句,不过—— 「请等一下。」 像是拗不过对方似的如此低声说道后,长门幽幽走到玄关,打开大门的锁。 「哎呀?」 用肩膀推开大门进来的少女劈头就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长门同学居然会带男生到家里来,真是不可思议。」 双手高举着锅,身穿北高制服的少女,用脚尖抵着门口的地板,灵巧地脱下鞋子。「该不会是你硬逼着人家让你进来的吧?」 你这女人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我万万也没想到,会在教室以外的地方看到你这张脸。
掌叔
2010-02-03 17:31:17
「我可是来当社会义工的,你在这里才让我意外呢!」 那张笑脸可人的秀丽脸庞,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坐我后面的那女人。 来的人,正是朝仓凉子。
「我份量煮太多了,有点烫喔,又很重。」 朝仓微笑着将大锅子放在暖被桌上。这个时节到便利商店,一进门就会闻到这种香味吧。锅子里放的正是关东煮。是朝仓自己煮的吗? 「是啊。这种料理可以一次煮一大锅,又不会很麻烦。煮太多时,也可以像这样分送给长门同学打打牙祭。不然长门同学平常都是随便吃一吃。」 长门正在厨房准备盘子和筷子。传来了食器碰撞的声音。 「然后呢?你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理由吗?我很好奇耶。」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会来这,是因为长门邀请我来,但是我又不知道她为何邀请我,是为了跟我讲图书馆的事吗?那在社团教室讲不就得了?我会跟来,也是想说搞不好可以在这里找到钥匙或是有用的线索。但我又不能一五一十照实说。只怕又会被当成头脑秀逗的人。 我只好随口乱掰: 「啊——嗯~我和长门回家的方向是一样的…对了,我刚好在烦恼要不要加入文艺社,就跟她边走边商量。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栋公寓附近。因为事情还没有讨论完,长门就请我到她家来坐坐。不是我硬要来的。」 「你想加入文艺社?不好意思,你完全不是那块料。你喜欢看书吗?还是想自己写东西?」 「我就是在烦恼今后要走阅读还是写作路线呀!不然我干嘛找她谈。」 暖被桌上,掀开锅盖的锅子香味四溢,叫人食指大动。高汤里隐约可见的水煮蛋,呈现出入味的漂亮色泽。 正坐在我左斜前方的朝仓,用奇妙的眼神看着我。假如眼神有质量的话,我的太阳穴早就开出一个小洞了——就是那样危险的眼神。是我多疑吗?以前的朝仓曾经在中途化为杀人鬼,可是我看得出来,现在的朝仓落落大方的态度背后有种明确的自信。我想这锅关东煮一定比外面卖的还要美味。这让我感到莫名的压力。毕竟我目前在各方面都没有自信,只能打带跑而已。 我直觉自己应付不来眼前的状况,于是拿起书包准备走人。 「哎呀,你不吃啊?」 朝仓揶揄的口气,让我益发无言,蹑手蹑脚地走出客厅。 「啊。」 我差点撞到从厨房出来的长门。长门在层叠的小盘子上放了筷子和管状的黄芥末酱。 「我要走了,打扰了。」 当我正欲转身离去时,手臂上顿时被施加了有如羽毛般轻柔的力道。 「…………」 那是长门悄悄地用手指抓住我的衣袖。简直就像是在抓刚出生的黄金鼠宝宝一样,那么微小的力道。 表情也是一副很脆弱的样子。只见她头低低的,仅用手指轻轻触碰我的衣袖,是不希望我回去吗?还是她跟朝仓单独相处会很不自在?但是当我看到似乎显得很难过的长门,就觉得不管理由是哪一个,都不重要了。 「——想归想,我还是要吃。嗯,肚子快饿死了。若不先填点东西,我恐怕会回不了家。」 手指总算离开了。总觉得心里有点舍不得。我从没见过长门以如此普通的方式明确示意,感觉好稀罕。 见到我又荡回来客厅,朝仓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说:我就知道。
我的味蕾不断在尖叫:「好吃!」,内心却是食不知味,吃了什么碗糕都不晓得,只是一味地将关东煮的料往嘴里塞。长门小口小口的吃,光是啃条海带就花了三分钟左右。在场唯一谈笑风生的人就只有朝仓,我始终都是含糊其词带过去。 像是在地狱门前露营一般的用餐风景约莫持续了一小时,肩膀都僵硬了。 终于,朝仓站了起来。 「长门同学,剩下的份,你再拿个容器装起来,放进冷冻库冰。锅子我明天再来拿,你在那之前洗好就好。」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心情就像是解开了枷锁那样畅快。长门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头送我们到门口。 确认朝仓走远后, 「那么,我走了。」 我对着门口的长门小声说道。 「我明天还可以去社团教室吧?放学后,除了那里,我也无处可去。」 长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然后…… 微微的,却很明显地笑了。
我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当电梯下楼时,朝仓面带笑容的说道: 「你喜欢长门同学啊?」 是不讨厌她?如果要我在喜欢或讨厌中选一个,当然是前者;我原本就没有讨厌她的理由。何况她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吧。朝仓,当初从你的凶刀下救了我的就是长门有希,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她呢? ……可是,我又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个朝仓似乎不是那个朝仓,长门也是。在这里,只有我好像哪根筋不对,而大家都成了普通人。连SOS团也不存在。 我的闷不吭声,美女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轻轻哼了一声。「大概没这可能吧。是我想太多了。你喜欢的应该是更特立独行的美眉,长门同学根本不是那一型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一型?我无意间听到国木田同学说的,听说你从国中起就这样?」l那小子!竟然到处去给我乱宣传。根本就是国木田自已误会了,拜托你当作没听过。l「你给我听好了,你如果想跟长门同学交往,一定要好好想清楚。否则我饶不了你!别看她那样,其实长门同学的心灵可是很脆弱的。」l朝仓如此关心长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我那个世界,朝仓是长门的辅佐人员,关心她还情有可原。只是到最后,朝仓突然抓狂就被消灭了。 「毕竟我们住在同一公寓。总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每次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实在很需要人照顾。不知不觉就想要守护她,你说是吧?」 我听得似懂非懂。
掌叔
2010-02-03 17:31:28
谈话到此结束,朝仓在五楼出了电梯。记得她是住505号室。 「明天见。」 朝仓对着我展开了笑颜,随着电梯门逐渐关上。 从公寓走出来,天色已暗下来,外面的空气就像是生鲜食品冷冻库里那样冰冷。飕飕吹的冷风,不仅带走了身体的热能,连热能以外的也夺走了。 本来想去跟管理员爷爷打个招呼的,最后还是作罢。管理员室的玻璃窗关得紧紧的,也熄灯了。大概睡了吧。 我也想回家睡大头觉。只能在梦中见到她也好。那女人可是有本事能在无意识间闯入他人梦境里的。 「不管在不在都是个大麻烦,起码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管闲事不为过吧。偶尔听听我的请求也好……」 就在我对着夜空尽情倾诉时,突然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这叫我吃了一惊。竟然有股冲动,想将我这颗竟然会起这种可恨想法的头颅狠狠地往某处撞。 「怎么会这样?」 吐出的话语,化为白色的气息,消散在空气中。第三章十二月二十日。
世界丕变的第三天早晨,我从一夜无梦的睡眠中醒来。和往常一样,抱着胃里像是被塞入好几打三十厘米子弹似的心情,从床上坐起身来,睡在棉被上的三味线突然滚下床,在地板上将身子摊了开来。我轻轻踩着它的肚肚,叹了一口气。
妹妹从房间门口探头进来。见到我醒了,表情似乎很遗憾。
「问你喔,三味有讲话吗?」
从前天晚上,她就一直在问这个。我的答案也还是老话一句。
「没—有」
我犹在回味包覆住脚趾的猫毛柔软的触感,老妹就哼着自己编的「吃饭之歌」,抱着三味线离去。当猫真好。工作就只有吃饭、睡觉和梳毛。真想跟它交换一天看看,搞不好变成猫后,三两下就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
没错,我还没找到钥匙。也不知道所谓的钥匙究竟是什么。还有系统启动条件。今天一天不做点什么的话,这个世界就会照常运转下去。说不定还会变得更恐怖。期限…干嘛要设定那种东西?光是期间限定服务就够长门头痛了是吗?
我在事情毫无进展的情况下上学去。阴霾的天空仿佛快飘雪似的,在众人头上扩展开来。今年或许会有一个白色圣诞节。不仅会飘雪也会积雪。近年来这一带都没有做过积雪观测,但是以今年冬季的寒冷度应该绰绰有余。如此一来,春日一定会比狗儿还兴奋,着手筹备冬季的活动吧。假如春日在的话。
一路上没有事物吸引我的眼光停留,我就如往常一样朝着北高,努力爬坡,抵达一年五班的教室。由于气力的贫乏反映在体力上,我慢吞吞地走,等到预备铃都快响了才及时就座。和昨天一样,班上仍有许多病猫,令人钦佩的是,谷口似乎只休息一天就够了。虽然口罩还没拿下,但他今天来上学了。我现在才晓得这小子原来这么喜欢上学。
还有,今天坐我后面的朝仓,脸上浮现了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早。」
朝仓对我也像对其他人一样,轻描淡写的打了招呼,而我只点头致意。
上课钟声响起的同时,导师冈部元气十足的登场,开始开班会。我连今天是星期几都搞不清楚了。今天的课表跟记忆中的不一样,我也记不清楚了。上星期的今天上的是不是同样的课程,我自己也不敢断言。就算昨天和今天的课表互相调换,我恐怕也不会发现。果然变奇怪的人是我吗?凉宫春日这女人一开始就不存在,朝仓是班上的风云人物,朝比奈是遥不可及的学姐,长门则是文艺社唯一的社员。
那边才是正确的,SOS团只是我过去作梦梦到的妄想吗?
不行不行,想法越来越消极了。
第一节的体育课,在进行足球红白比赛时,我扮演全无意愿防守自家球门的防守员;第二节的数学课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知不觉就到了休息时间。
正当我趴在课桌上,让额头冷却时,
「唷,阿虚。」
是谷口。他将口罩悬在下颚,露出往常的傻笑。
「下一节是化学课,今天轮到我那一排被老师叫起来答题。拜托教一下。」
要我教你?有没有搞错啊!你我对彼此的实力早就再清楚也不过,你不懂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懂呢?
「喂,国木田。」
我呼叫上完厕所回来的搭档之一。
「快将你知道的氢氧化钠知识,倾囊相授给谷口。他尤其想知道,它和盐酸的交情好不好。」
掌叔
2010-02-03 17:32:21
「还不坏啦,混合之后就中和了。」
走过来的国木田看了一下谷口翻开的课本,
「啊,这一题啊。很简单。首先用莫耳(注:mol,计量单位)下去计算,就可以换算出公克。我算算喔。」
看到读通的人轻轻解题的模样,只教人感到更无力。
谷口不住地点头,但是当国木田算到最后时,他似乎不打算背了。随手从我桌上抓了一枝自动铅笔,在教科书的空白处记下国木田说的数字和记号。
告一段落之后,谷口抛给我一个怪怪的笑容:
「阿虚,踢足球时国木田都跟我说了,你前几天好像在闹什么。」
前天那天,你不是也在吗?
「午休时间我跑去保健室睡觉了,下午整个人也是全身无力昏昏沉沉的。真到今天才听说。听说你陷入了半疯狂状态,还说朝仓根本就不存在?」
「还好啦。」
我摆摆手,打出「你可以滚了!」的暗号。谷口却一脸奸笑的继续说道:
「真希望当时我也在场。你大吼大叫的起笑模样,可是不多见。」
国木田也是一副回忆起什么的神情:
「阿虚今天好多了。那天他简直是故意找朝仓同学的碴。她哪里惹到你了吗?」
就算我说了也只会被当成脑筋秀逗。所以我不说。这是人之常情。
「对了,你当时好像说朝仓取代了某人。你找到那个人了没?好像是叫春日是吧?那个人到底是谁呀?」
拜托别旧事重提了好不好?我现在只要听到那个名字,就会反射性的吓一跳。即使是听到鹦鹉那样无意义的重复叫声也照样受惊。
「春日?」
看吧,连谷口也开始歪着脖子了。不仅歪着脖子,他还说:「那个春日,该不会就是凉宫春日吧?」
对,就是那个凉宫春日……
颈骨发出了咯吱声。我慢慢地抬头看着同学的呆脸。
「谷口,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凉宫啊。东中的暴力女。我国中三年都和她同班。不晓得她现在在干嘛——对了,你怎么会认识她?你说的取代朝仓,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眼前瞬间变白——
「你!你这个章鱼!」
我一边大叫,一边跳了起来。大概是被我的气势吓到,谷口和国木田不谋而合地同时退了一步。
「谁是章鱼啊!我如果是章鱼,你就是鱿鱼了。何况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白发一族,考虑到将来的话,你还比我危险呢。」
罗嗦,要你管!我抓住谷口的领口,硬把他拉到我面前,两人的脸近到几乎鼻碰鼻。
「你竟然知道春日!」
「何止知道,就算再过五十年,我也忘不了。东中毕业的要是有人不知道她,最好是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在哪里?」
我像诵经一般,不断地念念有词:
「那女人在哪里?春日现在在哪里?她到底上哪去了?」
「干嘛啊!哪里哪里的,你是太鼓啊!(注:日本『哪里』的发音『DOKO』音同鼓声咚咚『DOKODOKO』。)你是在哪看到凉宫,对她一见钟情吗?你还是死心吧!我可是为你好才这么说喔。那家伙的长相虽然很梦幻,性格却是让人幻灭到极点。比方说——」
在校园内用白线画意义不明的几何图是吧。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那女人过去的恶行,而是春日现在究竟在哪里!
「光阳园学院。」
谷口如此答道。就像是在回答氢的原子序一样。
「她应该是念山下的车站前面那所高中没错。她的头脑本来就很好。念的自然是一流的明星学府。」
明星学府?
「光阳园学院的水准有那么高吗?那不是名门淑女就读的女校吗?」
谷口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阿虚,你的国中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不清楚;但那所学校从以前就是男女同校,而且还是县内屈指可数的高升学率名校。学区内有那种学校,真是要不得!」
我一边听着什么都爱比的谷口的比话连篇,一边松开了手。
为什么我会没注意到这种事?真是该切腹。
春日不在北高,我就断定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可见我的想像力比巨大蟋蟀还不如。想来明年夏天回乡下时,和它一同在走廊的地板下闲聊一定会相谈甚欢。
「喂!回魂喽!」谷口整整衬衫的前襟,同时说道:「国木田,这家伙果然怪怪的,而且病情相当严重。」
随你们去讲。只有这时候我不会跟你们计较。因为比起毒舌谷口和一脸严肃不住点头的国木田,还有更令我火大的人。
掌叔
2010-02-03 17:32:32
这场不幸真是不幸到教人难以置信。假如刚巧有东中毕业的人坐我附近,假如前天午休谷口在教室的话,我一定可以更轻易听到春日如雷灌耳的大名。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快出来!我要一拳打爆那混帐!不过这事可以搁到日后再来算帐没关系。该问的事都问完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行动。
「你要去哪里?阿虚?是要去上厕所吗?」
我在回头的同时一边小跑步朝教室门口迈进,顺口答道:
「我要早退。」
越早越好。
「不带书包?」
那会妨碍我。
「国木田,冈部如果问起来,就说我得了鼠疫,又并发痢疾和伤寒,病得快死了。还有,谷口!」
对于张大了嘴目送我行动的可爱同学,我衷心献上诚挚的感谢。
「谢啦!」
「啊,啊……?」
最后映入眼廉的谷口正用手指在头旁边画圈圈,接下来我就奔出了教室,一分钟后就跑出了校门。要高速跑下陡坡的确很难。约有十分钟,由于情绪高涨,我心无旁骛的使劲奔跑,心脏就不用说了,连两脚和双肺都开始抗议我的严苛奴役。仔细一想,就算等到第三节课结束后也完全赶得上。在这个时期,光阳园学院大概也是读半天。只要在放学的钟声响起前赶到就行。就算从北高散步到那里,也不用走上一个钟头。
我发现到时间分配失当,是每天必爬的强制登山道接近终点,抵达位于民营铁路沿线的私立高中那附近的时候。校园内一片静寂,是还在上课吗?我看了一下手表。和我们学校应该是不会差多少,现在大概在上第三节课。也就是说,在校门打开前,我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在这寒冷的天空下,两手空空的我只能在这干等。
「干脆强行闯入好了……」
换作是春日,她一定会这么做,最后还会处理得很漂亮。无奈我没有那方面的自信,慢步走向校门,又慌慌张张折回来。紧闭的大门前有严厉的警卫守着。不愧是私立学校,钱真多。
其实沿着栅栏爬上去,也是可以入侵校园;问题是栅栏顶端离地面有好一段距离,上头还有加上尖刺的铁丝,看来还是安份的等校门打开比较好。强行闯入的话,万一被抓到就完蛋大吉,既然都来到这了,我可不想那么轻易就GAME OVER。我和春日毕竟不同,该自重时,我是很懂自我节制的。就这样,我等了将近两小时。
听来陌生的下课钟声响起不久,校门口就像水溢出来一样,吐出了许多学生。
的确,谷口说的没错,这里是男女合校。女生的制服跟原来一样是黑色学生西服,夹杂其中快步踏上放学归途的男生,则是穿黑色的中山装。跟女生穿水手服、男生着西服的北高完全相反。至于男女生的比率,似乎女生来得比较高……
「怎么会这样…算了。」
男学生中有几个我见过,是一年九班的学生。我还以为他们消失了,原来是跑来这所高中了。不知是凑巧还是怎样,看了半天,没看到和我毕业于同一所国中的同学。见过的那些人也没人理我,只是用怀疑的视线瞥了我一眼,就迅速走过。他们现在记得的,一定是另一段历史。说不定还是比上北高要幸福许多的历史。起码他们不用爬坡上学。
我继续等下去。能不能顺利遇到,机率参半。万一那女人参加了某个社团,或是又在着手计划什么而留在学校的话,那我就真的得在这里当稻草人了。拜托,快点踏上回家的路吧,然后在我面前出现。
如果,这所光阳园学院还存在另一个SOS团,而且改由别人取代我和其他团员大肆活跃的话……
一想到这,我的五脏六腑就活像叛乱似的开始翻搅。那我和朝比奈和长门和古泉不就都成了用完即丢的垃圾?要真是那样,我就连配角的边都沾不上,成了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了。我不想要这样!要我向谁祈求都好!看是基督或是释迦或是穆罕默德或是摩尼(注:Mani,波斯人,生于巴比伦。24岁时受到启示创立摩尼教。自封为光明界的预言圣者,后受到波斯袄教迫害,被处以极刑。)或是琐罗亚斯德(注:波斯袄教教祖)还是洛夫克拉夫特(注: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1980~1937,美国传奇小说名家,黑色奇幻文学鼻祖。)都好!只要能解除我的不安,管它是神话或民间传说,我都会相信。就算对方是街头邪教团体的传教人员,我也二话不说跟他走。我现在总算明白,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牢牢抓住,然后徒劳无功地沉下泥沼去的溺水者的心情了。
掌叔
2010-02-03 17:32:46
在焦躁和消极感充斥全身十几分钟之后。
「……呼。」
我呼出的这口气,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它的意义何在。为什么我会如此快活的呼出这么大一口气呢?她出现了。
淹没校门口的黑色学生西服和中山装中,夹杂了一张即使我寿命将尽,也绝对不会忘记的女生的脸。
她留长发。就像她在入学典礼后的自我介绍中大放厥词,让班上的空气凝聚成固体的那时一样,留着及腰的长发。有好一段时间看傻了的我,开始扳手指计算确认今天是星期几。今天不是留直发的日子,看来这里的春日似乎没在发型上玩七变化。
光阳园学院的学生似乎嫌我挡路似的,个个都从我左右两边穿过去。不晓得他们对我这个呆站在校门前的男生有什么感想,不过他们怎么想都无所谓,我也没空理他们怎么想。
我站着不动,眼睛直盯着穿着学生西服的女学生逐渐走近。
凉宫春日。
终——于找到你了。我不自觉微笑了起来。因为我发现到的,不只有春日。
走在春日旁边,正在跟她说话的中山装男生,正是笑脸让我看得不想再看的古泉一树。真是意想不到的赠品。原来这里的两人,关系亲密到会放学一起回家啊。然而春日看起来很不高兴,就停留在我记忆所及,高中刚入学时的状态。她偶尔会面向旁边答个一两句,接着又用很不悦的表情,目露凶光的俯看柏油路面。
是以前的那女人。在她发起创立SOS团的念头之前,在学校任何一处都是那样,仿佛找不到强敌而焦虑不已,精力无从发泄的格斗家那般的表情,在我看来真是特别怀念。那时候的春日就是这样。对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感到无聊不已,拼命追求刺激,没想过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生出来的那个时代的春日。
不,要感慨待会再来感慨。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近。似乎没有注意到我。
说来真没出息,我根本就无法克制自己快节奏的心跳。假如现在去看内科,医生的耳朵八成会听到叫人想取下听诊器的麦克风Two Bcat(注:四拍子爵士乐中的两个强拍)。天气冷成这样,我居然还滴汗。真希望膝盖发软这件事只是我多心。我应该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啊。
——来了。春日和古泉已近在眼前。
「喂!」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春日抬起头来,和我四目相对。
穿着黑袜的脚停了下来。
「干嘛?」
她的视线有如冷藏室的结霜那般冰冷。她以那种视线将我全身上下扫射了一遍才移开,
「找我干嘛?不,应该说你是谁?我可不是让不认识的男人叫『喂!』的角色。要搭讪的话找别人去,本小姐没那种心情。」
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没有受到很大的冲击。这个春日果然不认识我。
古泉也停了下来,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看他的表情别说认识我了,连看都没有看过我。
我开口向那位古泉询问。
「我和你,也是第一次见面?」
古泉轻轻耸了耸肩。
「好像是。请问您是哪位?」
「你在这所学校也是转学生吧?」
「我是在春天时转来的…您怎么知道我是转学生?」
「你对『机关』这个组织,有没有什么印象?」
「ㄐ-ㄍㄨㄢ……?请问汉字怎么写?」
不得罪人的无意识笑容,是我熟知的那小子的招牌笑容。但他看着我的眼睛,却出现了警戒的神色。这小子和朝比奈一样,不认识我。
「春日。」
春日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用大大的黑眼睛瞪着我。
「谁准你直接喊我的名字的?你到底是谁呀!我可不记得征求过变态跟踪狂。滚开啦,你挡到我的路了。」
「凉宫。」
「我的姓也不准你叫。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你是东中毕业的吗?你是北高的学生吧,看那身制服就知道了。北高的跑来这里干嘛?」
春日哼了一声,头转过去。
「没关系,古泉同学。当他不存在就好。不用理会这么没礼貌的家伙。反正只是个笨蛋。我们走!」
为什么春日放学会跟古泉一起回家?难道在这个世界,古泉扮演的是我的角色吗?虽然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但是我匆忙想的不是那个。
「等一下!」
我捉住了避开我走掉的春日的肩膀。
「放开我!」
春日挥动手臂,甩开了我的手。真正的怒气在她脸上浮现。但是这种程度的恶狠,还不足以让我放她走掉。否则我今天早退在此站岗,就没有意义了。
掌叔
2010-02-03 17:32:56
「你很烦呐!」
春日低下身子,以让人佩服的流畅架势使出低踢。
一阵剧痛窜过我的脚踝,疼得我几乎想就这样窒息算了,但还不至于痛到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的我,以身心俱痛的悲情说道:
「告诉我一件事就好。」
我榨出了仅余的一点勇气,要是这次再不行,我就无计可施了。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接下来,我丢出了这个问题。
「你记得三年前的七夕吗?」
正要跨步离去的春日停了下来。对着那头乌黑的长发,我继续说:
「那一天,你偷溜进国中,在校园内用白线画图案。」
「那又怎样?」
转过身来的春日一脸怒容。
「那种事情大家都知道!你提这个是要做什么?」
我小心地斟酌语句,尽量快点说完。
「那夜潜进学校的应该不只你一人,还有背着朝比奈…背了一个小女生的男人和你在一起。你就是和那家伙一起画白线,写下图画文字的。那是给牛郎和织女星的讯息。内容大意是『我在这里』——」
接下来的话,我没能说完。
春日伸过右手,抓起我的领带,一把提了起来。我受恐怖的蛮力牵引,不由自主往前倾倒,额头猛地撞上春日那颗硬如岩石的头。
「好痛!」
我用抗议的眼神瞪视对方,对方也恶狠狠地回瞪过来。近在眼前的锐利目光,朝我的眼睛直射而来。好怀念的眼神,还有春日那张气呼呼的脸也是。
血管半爆了的女人用疑惑的声音说:
「你怎么会知道?谁跟你说的?不,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那个时候……」
春日突然打住,脸色大变地注视着我的制服。
「北高……难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胸口被她紧紧抓住,呼吸困难。臭蛮力女。但是,现在可不是怀念春日POWER的时候。我的名字?要跟她讲那个她以前从未叫过的本名,还是要跟她说那个大家都喊习惯的愚蠢绰号?
不,不管是哪一个,对眼前的这女人都不管用。这两个名字她应该都没听过。那么,我应该自报的固有名词就只有这个。
「约翰·史密斯。」
虽然我尽量保持冷静的口吻,但毕竟我的人是整个被提上来的,拜托你也体谅一下我呼吸困难……才这么一想,下一刻,压迫胸口的强烈力道就消失了。
「……约翰·史密斯?」
春日松开了我的领带,神情吊滞,双手静止在半空中。我很少见到她这样。凉宫春日仿佛被死神抽走灵魂似的,嘴巴一直开开的。
「就是你吗?你就是那个约翰?在东中……帮我的那个……奇怪的高中生……」
春日突然踉跄了一下。漆黑的长发遮住了眼睛的视线,正要摔跤时,古泉适时扶住了她。
连结上了。什么帮你忙,你几乎都把工作推给我做——但我不打算浪费时间跟她辩驳。没错,我终于掌握到一丝线索了!在这个完全变了样的世界中,终于有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和我共同拥有过去的记忆。
果然是你。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凉宫春日。
既然这个春日在三年前的七夕曾经遇见我,那么三年后的这个世界,应该就是从那个时间点延续下来的。并不是任何事都「烟消云散」。我和朝比奈回溯至三年前的时光,然后藉由长门的力量又回到原来时间点的那段历史的确是存在的。虽然不明了是哪里出了差错,至少三年前的这个世界,和我熟知的那个世界是同一个世界。
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有我保有原来的记忆?
不过还是之后再思考这个问题吧。
我望着有如世界奇观的哑口春日,说道:
「详情我会说给你听。你待会有空吗?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三人肩并肩走在路上时,春日说话了:
「我见过约翰·史密斯两次。在那之后不久,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后面有人大喊,喊什么来着……啊,对了!就是『请多多关照把世界搞得轰轰烈烈的约翰·史密斯!』。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做过那种事。在确认春日从操场上消失后,我就叫醒朝比奈,一起赶往长门的高级公寓。难道还有另一个约翰·史密斯吗?可是,那个约翰·史密斯讲的又是什么鬼东西呀?
那句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给春日出什么鬼点子似的。
「那个约翰和你在东中遇到的约翰是同一个人吗?」
掌叔
2010-02-03 17:33:07
「离太远了。当时又很暗。两人的脸我都不记得。可是声音和感觉跟你很像。穿得又是北高的制服。」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才觉得线索连结上了,细节却又不吻合。
我们就近找了家咖啡厅。我本来想去SOS团集合的御用咖啡厅,反正都是SOS团的原班人马嘛。但是从这里过去稍嫌远了点。
「我所认识的你是就读北高,在入学典礼之后说了这样的话……」
点的东西还没送来,我开始说明。在送来的热欧蕾冷却到可以一口气喝掉前,我几乎毫无保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浓缩讲给她听。像是外星人加未来人、超能力者齐聚一堂的SOS团,还有文艺社的社团教室等等。
特别是七夕的时光旅行,我讲得特别详细。因为我认为那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我含糊带过的只有春日可能是神、时空的扭曲、与进化的可能性这几个部分。因为每一个都还是未定论。仅提到春日拥有奇妙的潜在力量,而且可能还具有改变世界的不确定能力。
光是这样就已经够吸引这女人了。她频频陷入沉思,接着说道:
「为什么你看得懂我自己想的外星语?当初那段图画文字的确是:我在这里,快来找我之类的意思没错。」
「有人翻译给我听的。」
「就是那个外星人?」
「正确说来应该是由外星人研发的与人类接触用联系装置外星人…我记得她是这么说的。」
我将长门有希的事全说给他们听。原本以为她只是文艺社团教室的赠品,想不到是隐藏设定的面无表情爱书人。接着,又跟他们讲朝比奈。那位等身大换装吉祥物兼公关兼本社专用茶水小姐,实际上是未来人。我陪她做时光旅行,去到三年前的七夕那次,也是多亏了长门才回得去。
「这么说来当时的约翰就是你罗?嗯,我就相信你吧,反正也不是坏事。原来当时你是在做时光旅行啊…」
春日用看着未来人的眼神仔细打量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未免理解得也太快了吧。看不出你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人。以前我们单独在市内寻访不可思议事件时,在那家咖啡厅,你根本就把我的话当屁。
「那个我是个大笨蛋。我相信你。」
春日探出身子。
「因为,相信比较有趣啊!」
我对这张犹如百花齐放的灿烂笑脸有印象。我第一次看到春日笑,就是这张笑脸。她在英文课堂上想到要设立SOS团时,所浮现的百万瓦特笑容。
「在那之后,我调查过北高所有学生,还埋伏过一阵子。可是,一直都没看到像是约翰的人。当时我还很自责,为何不把脸看清楚。现在回想起来就通了,三年前你根本还没进北高嘛……」
当时的我有两个。一个是在国中过着茫然生活的我,另一个是在长门家的客房和朝比奈一起被冻结时间的我。
顺便将这小子的经历也一并带进来吧。
「在那个世界的古泉则是超能力者。你帮了我不少忙,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如果那是真的,那真是叫人惊奇。」
以优雅动作饮茶的古泉,露出半信半疑的眼神。
我重新转向春日。
「你为什么不来念北高?」
「没有为什么啊。我只是因为七夕的事对北高产生了点兴趣。但是等我升上高中,约翰也早就毕业了,再加上我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光阳园的大学升学率又比较高,国中的导师一直碎碎念叫我考这里,只好照做省得他罗嗦。其实我觉得高中念哪里都无所谓。」
我也向古泉提问:
「你呢?你为什么会转到那所学校?」
「你问我为什么,我的答案也跟凉宫同学差不多。我只是看自己的学力测试程度到哪里,就进哪所学校。况且…我不是说北高不好,但是光阳园学院不论是在校舍或是设备上都相当完善。」
是啊,北高连空调设备都没有。
春日叹了一口气。
「SOS团啊……好像很好玩。」
托你的福。
「假如你说的都是事实的话…」
插嘴的是古泉。他收敛起圆滑的笑容,以得意的表情说:
「由你的说明来判断,你陷入的情况可以有两种解释。」
真的很像是古泉会说的话。
「之一就是你进入了平行世界。你从原本的世界来到了这个世界。之二就是世界除了你之外,整个都改变了。」
这一点我也想过。
掌叔
2010-02-03 17:33:17
「可是,不管是哪一个,都有谜团尚待厘清。如果是前者,那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你又到哪里去了呢?如果是后者,为什么只有你没有改变,又令人不解。除非你也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没有。我敢跟你保证,没有就是没有。
古泉用可憎的漂亮动作耸了耸肩。
「如果是进入平行世界的话,你就必须寻求回到原来世界的解决对策。如果是世界改变的话,就得找出让世界回复原状的方法论。不管是哪一个,要早日解决,就是揪出幕后的始作俑者。始作俑者很可能知道该如何让一切回复原状。」
那个人除了春日以外,还会有谁?
「谁知道?也许是来自异世界的侵略者把地球当成游戏舞台了。说不定未来还会突然冒出很邪恶的敌人角色。」
一看就知道他是随口胡诌的,因为古泉的语气很明显就是在乱掰。可是春日完全没察觉,眼睛还闪闪发光。
「我想见见那位长门同学和朝比奈。对了,我也想去那间社团教室看看。假如改变世界的人真是我,看到她们之后也许会想起什么。是吧,约翰,你也是这么想吧?」
是啊,没错。我没有理由反对。这个现象如果是这女人搞的鬼——虽然我内心就是这么认定——那么做说不定会激发她的灵感,长门和朝比奈也会想起我。外星人和未来人手下一旦回复正常,胶着的事态说不定也会拨云见日。等等,约翰是指我吗?
「你说你叫阿虚是吧?约翰好听多了。约翰听起来比较像是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在欧美很常见。阿虚这么逊的绰号,到底是谁帮你取的?对方根本就瞧不起你。」
命名者是我的婶婶,将它广为流传的则是我妹。尽管如此,凉宫的痛骂,我听了倒是很爽。为什么呢?距离上一次根本没隔多久时间啊?
「那么,走吧。」
春日将几乎没动过的大吉岭红茶一口气喝光,再拿起光阳园学院订制的书包。
姑且先问问看。
「现在?去哪?」
春日已经站起身来,高傲地睥睨着我大喊:
「当然是北高啊!」
说时迟那是快,转眼春日就快步滑出了咖啡厅。连等自动门开都等不下去似的。
其实这举止真的很春日,让我莫名地安心不少。
春日,真有你的。你就是这个样子。只要一想到,两秒钟后就去行动。那才是你。每当你以活似要一脚踢飞门的气势冲进社团教室时,我们就知道你又有突如其来的决定要昭告天下。长门是唯一处变不惊的人……
「糟了。」
我看了一下手表。放学时间早就过了。昨天在长门的高级公寓定下的约定,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跟她说明天也要去社团教室,却迟到了。脑中不禁浮现独自一人等待敲门声的长门垂头丧气的模样。请再等我一下,我这就翻筋斗云过去。
古泉将春日留下的帐单拿了起来。
「我只请凉宫同学的份喔?」
假如你连我的份也请的话,我就告诉你。
「呵,愿问其详。」
我将以前这小子告诉我的话,直接丢还给他。以简单扼要的方式。像是人类原理怎么又怎样的春日大神说,还有这小子拼命要提供春日娱乐,而自编自演了一出孤岛奇案等等。
见古泉陷入了沉思,我又问了一次。
「春日应该就是幕后黑手,还是另有其人造成这种状况?你认为哪个才是正确的?」
「假如你说的那位凉宫同学,真的具有神的力量,说不定就是她做的。」
也实在想不出其它的祸首了。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春日就是只将古泉留在身旁,而把我、长门和朝比奈给丢在一边了。不是我在说,我不认为春日对古泉会远比对我们还执着。这也是春日的无意识特异功能在发威吗?
「这么说,被挑中的我该觉得很光荣罗?」
古泉笑嘻嘻的继续说:
「毕竟我……是的,我喜欢凉宫同学。」
「……你说真的?」
你在开玩笑吧!
「我认为她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听过?古泉用认真的口气说:
「可是,凉宫同学只对我的属性有兴趣。她只是因为我是转学生这个理由,才跟我讲话的。但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转学生,她最近似乎也腻了。你说的 SOS团,在该团的你有什么样的属性呢?如果没有,那就是凉宫同学十分欣赏你。假设在那边的凉宫同学和我所认识的凉宫同学是同一个人格的话。」
掌叔
2010-02-03 17:34:11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一写在履历表上,就会被送往医院的头衔。除了不知不觉就会被卷入奇妙事件的那种派不上用场的特技除外。
春日从门外探头进来,笑得甜甜的破口大骂:
「你们在干嘛!快点出来啦!」
古泉等店员结算三人份的饮料费,我则是从开了暖气的舒适咖啡厅,一派轻松地往会让呵气变白的外界踏出第一步。
店门前停了一辆计程车。好像是春日叫的。看来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快一点到北高。附带一提,那不是我和古泉偶然搭过的,在某处见过的黑色计程车(注:颠覆传统小黄,从伦敦引进的高级黑色计程车,用于接待贵宾、婚丧喜庆均非常适宜,在日本掀起一般黑色旋风。),而是普通的黄色计程车。
「朝北高,全速前进!」
春日一边坐进车内,一边命令司机。接着是我,再来是古泉坐进后座。对于小丫头的命令口吻,中年司机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苦笑了一下缓缓地踩下油门。
「你要冲进北高是无所谓,」我对春日的侧脸说:「但是你这身装扮太显眼了。外校生进去多少需要点理由。不然被老师发现的话,会有点麻烦。」
春日身穿黑色学生西服,古泉则是着中山装。虽说因为课程缩短,下午没剩多少学生,可是这两人一旦闯入水手服和藏青色学生西服的地盘,就等于大肆宣传他们是校外的人。
「那倒是……」
春日考虑了三秒钟。
「约翰,你今天有上体育课吗?不,没上也没关系。你的体操服是放在教室吧?」
是呀,刚好今天第一节课就是足球课。
「那么,你有带体操服和夹克吧?」
有是有,不过你问这做什么?
春日寓意深长地笑了。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作战计划。约翰,古泉,脸凑过来一下。」
就算被计程车司机听到又不会怎么样。不过我们还是乖乖凑过去,听春日小声交待作战计划。
「很像你的作风。」
我如此回答,瞄了一眼皱眉头的古泉复杂的表情。我在北高附近下了车,先回去自己的教室,为了春日策划的侵入北高大作战做准备。
附带一提,计程车费又是由古泉买单。这个古泉简直就像是春日的行动式钱包。他又没有做错事,真是难为他了。难道他对春日的感情是爱情?真想问问他到底是看上春日哪一点。可是转念一想,谷口说过,春日的举止异常归异常,国中时代却很受男生欢迎。也许啦,如果她没有在北高创立SOS团,那女人很可能会不分王八绿豆让上门追求她的男生吃闭门羹。这么说来,SOS团其实是春日绝佳的避风港?成为那种神秘社团的首领,君临天下,有点基本常识的男生都会像是规避暴投的打击者一样自动回避。与其被三振或是被触身球直击头部,倒不如躺过四次,轻松走向一垒反倒好。
我一边思考一边往最顶楼迈进。
校舍里人烟稀少,但也不是完全没人。回家也无事可做的人留下来进行社团活动的身影散见各处。幸好,一年五班的教室一个人也没有。不,其实我也很怕被冈部老师抓包。换作是我,我也想知道没请假就早退的病人,为何又偷偷摸摸地跑回教室。
不知道是谁帮忙清理的,我的课桌桌面整理得很干净。或许是朝仓吧。正在想杂七杂八的文具和笔记本不知哪去了,原来都被收起来了,只有书包吊在课桌侧边。我在找的皮鞋则吊在书包的另一边。
「这女人真的是考虑得很周祥。」
我一边感叹朝仓细腻的心思,一边将装体操服的袋子拿出来。这个超大的毛巾束口袋装有今天第一节穿过的短袖运动衫、短裤、运动夹克和长裤。春日在计程车上提案的侵入计划,想当然尔就是「变装成北高的学生计划」。「古泉穿你的体操服,我穿运动夹克和长裤。然后堂堂正正的跑进去,任何人都会以为我们是刚路跑结束的运动社团社员。嗯,完美无缺。」
换句话说,我们就是要学习昆虫的拟态。这样总比随便在路上各捉一个正要回家的北高男女学生强行剥下他们的衣服,要来得好多了。
「那样也不错。」
在离校门有一段路的转角等我的春日,蛮不在乎地说。她一边接过装体操服的袋子,一边说:
「还是穿成你那样,比较不会被盘问。想到这么棒的点子,怎么不早点讲?」
掌叔
2010-02-03 17:34:22
那种拦路强盗的行为,我怎么做得出来!
春日抽开束口袋的松紧绳,毫不客气地将袋子翻转过来。四件衣服就咚地掉在柏油路上。
「你有洗吧。」
一周前刚洗过。
「对了,凉宫同学,」
古泉用活像被逼到绝境的砂鼠看着追它的蒙古虎的眼神,盯着我那套泥泞的体操服说道:
「要在哪里换衣服?附近有什么隐蔽的空间吗?」
「在这里换就好了。」
春日答得爽快,迳自拿过运动长裤。
「这里没什么行人,顶多会冷一下子。啊,放心好了,我会转过头去的。约翰,你也转过去。我们当他的围墙。」
她斜眼看了我一下,什么意思?
「我就算被看到也无所谓。」
笑得很邪恶的她,将脚套进运动长裤内,就这样穿在裙子下面。
「看不出来你腿这么长。」
她蹲下来将两脚的裤脚反折,调整好长度后,再站起来将裙子的裙勾解开。
裙子毫不犹疑地从腰部落下。接着她脱掉黑色外套,开始解上衣的钮扣时,我转向旁边。
「没关系,我底下还穿了件T恤。」
外套和裙子的上头,又飘落了一件上衣,我眼角的余光,慢慢转回去。身着白色短袖素色T恤和我的运动长裤的春日,得意洋洋地挺胸,让长发随风飘动。我就这样盯着她,不禁想再看一次某个景像。
「喂,你要不要绑马尾?」
春日猛然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只是我单纯的喜好。
春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绑马尾看起来简单,要绑得好看可不简单!」
说归说,春日还是从掉在地上的黑色外套口袋里,拿出绑头发的橡皮筋,灵巧地将乌黑的长发整个挽在后脑勺。
「也好,这样看起来更像是运动社团的。这样总行了吧?」
棒极了。在我的眼里,她的魅力度又增加了36%。
「笨蛋。」
正当我不解该怎么反应时,才明白这女人的气冲冲只是做做样子。我早该知道的。
虽然晚了一点,古泉也换穿完毕了。在这么寒冷的天空下,穿着短袖短裤一定很冷吧。而且还是别人的体操服,心情更是格外不同。起了鸡皮疙瘩的古泉说:
「凉宫同学,那件夹克你不披是吗?那么,可不可以借我穿呢?」
同样是露出两只手臂,春日却用足以驱走寒气的笑容说:
「不行。我要用来遮书包。好不容易扮装成功,我可不想在书包上露了馅。」
光阳园学院的书包和北高的,确实在外观上有微妙的差异。春日将运动夹克像包巾般摊开,把自己和古泉的书包包起来,命令我拿着。再将两人脱下来的制服丢进装体操服的袋子里,也叫我拿着。
「那么,接下来。」
春日将腋下夹紧,双手插腰:
「这样看起来就很像刚跑完马拉松回来。不错吧!」
你是不错啦,那我呢?天底下哪有抱着这么多东西,而且还穿着制服去路跑的运动社团社员?
「你当自己是社团经理不就得了?还有这个!FIGHT!一、二、FIGHT!一、二、FIGHT!」
马尾妹跑出去后,我和古泉面面相觑了一会,又同时耸耸肩追了上去。
我和这位古泉都心知肚明,就各方面而言,要阻止跑出去的春日,在各种状况下都是很困难的。所以我们除了追上去,也别无它法。
是吧,一直都是这样子吧?
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北高的校门和山下的私立学校不同,经常门户洞开。警卫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见人影。计划非常顺利,春日边呼口号边进行的伪马拉松很快就结束,平安地抵达终点站的玄关。想不到要带春日和古泉进我们学校这么麻烦,明明三天前他们还在这里进进出出的。
「好破旧的校舍。这墙壁怎么是组合式(注:不在现场灌浆,而是在工厂预先制成的组装式外墙。)的呀?县立学校这么穷啊?我没来考这间是对的。」
我一边听她那再正确也不过的感想,一边将目光从林立的鞋柜移开。我已经换好拖鞋,正在找有没有掉落的两人份客用拖鞋时,春日毫不在意地打开最近的鞋柜,拿出不知是哪个北高学生的拖鞋。
的确很像是春日的作风。我又不自觉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看起来很呆耶。我又没做什么好笑的事。」
被她这么一说,我连忙收敛嘴角。她说得对。姑且不论春日的不法行为,现在都不是嘻笑的场合。
掌叔
2010-02-03 17:36:43
我想谷口的脚大小应该和古泉差不多,就拿了谷口的拖鞋给古泉换穿。
「真是不好意思。」
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不好意思。古泉彬彬有礼地说完,换上了鞋子。我将他穿来的那双球鞋,塞进谷口的鞋柜里。
再将两人包在夹克里的书包重新夹在腋下。
「我带你们去,跟我来。」
「慢着!」
我正要跨步向前时,春日制止了我。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玩弄着马尾的尾巴。
「长门同学那个外星人,在文艺社吧?」
现在的长门,应该说是前身为外星人的平凡女高中生。即使如此,我想她应该会一直等着我过去吧。
「那位长门同学应该不会跑掉,先去抓朝比奈那个未来人吧。她在哪里?」
可能已经回去了吧……突然一个想法闪过我的脑海。我的灵感也不是盖的。连搜寻记忆都不必了。断言说不认识我的朝比奈之前手上拿着书法用具。在被强拉进SOS团之前,她是书法社的社员。那么,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学校。
「我明白了,这边走。」
长门,对不起。请再等我一下下。我们先去书法教室,然后就去找你。我心里祈祷书法社今天有开,自然地加快了脚步。打开那间社团教室的门的,是春日。那女人向来跟敲门那种礼貌的举止无缘,我也没那美国时间去教导那女人注意这种小细节,古泉则是倨促不安地在走廊站岗。
书法教室里有三位女学生,看样子是在练习新年题字(注:日本习俗之一,在一月二日以毛笔书写吉祥话)。
「你们之中谁是朝比奈?」
「……有什么事吗?」
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的三人中,最娇小的那个身影,樱唇流泄出怯懦的声音。
「什么事啊……」
只见在椅子上端坐如仪的朝比奈,手上拿着毛笔停在半空中。
我越过春日的肩膀,巡视了一遍室内。鹤屋学姐不在,让我松了一口气。记得她不是书法社的。
春日跟我咬耳朵。
「是那个女的吗?她真的是高二生?看起来好像国中生。」
「我也觉得她很像国中生,不过你猜对了。她正是朝比奈。」
春日一听,就大刺刺跨步上前,对拿着毛笔僵掉了的娇小天使胡说一通:
「我是学生会资讯室室长凉宫。朝比奈实玖留学姐,我来这里,是有事想请教你。麻烦借一步说话。」
身上穿着T恤和运动长裤的人,说谎也不打一下草稿。
朝比奈的眼镜不断眨呀眨的,很紧张地说:
「学生会……资讯室?那是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没关系,跟我来就是了!」
春日夺下了毛笔,丢到写到一半的八开宣纸上,再握住朝比奈的手臂,强行把她拉起来。其他的女社员虽然都很害怕,却都惊慌的说不出话来。假如鹤屋学姐在这里,说不定可以观赏到她和春日的异种格斗技战。春日又手环住朝比奈的腰固定住,不由分说地将她掳走了。
「你……胸部真大。嗯,很有个人特色。我喜欢!」
春日喜孜孜地,揉搓起别校学姐的胸部来。
「吓!哇哇!请、请问…咦!」
看到在入口待命的我,朝比奈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八成在想:那天那个变态又出现了。朝比奈对于在走廊冷得直踏步取暖的古泉,也投以受惊的视线,古泉却以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了朝比奈一眼。
「我不是什么坏人,真的。」
你穿成那样来到这里,还想扮演局外人撇清关系是行不通的,古泉。
春日就像个要阻止已知要去看牙医的小孩逃走的母亲一样,将挣扎不已的朝比奈给抱了起来——
「喂,约翰。只剩下长门同学了。快带我去找她。」
这还用你说。
说什么都得趁眼尖的同学和知悉我擅自逃课的教师群发现我之前,赶到那边不可。
通称旧馆,位于社团大楼三楼的SOS团基地,正式名称是文艺社的社团教室。这一次的门是敲过后,我才打开的。
「嗨,长门。」
将图书馆的精装书立在桌上阅读的眼镜女脸抬了起来。
「啊……」
长门见到是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咦?」
见到接着出现的春日,眼睛突地睁圆。
「……咦?」
见到被春日抱着的朝比奈,嘴巴突然张开。
「…………」
在吊车尾的古泉登场之后,就哑口无言。
「你好。」
春日绽开笑容,见到大家都进教室之后,就将门反锁。卡嚓!这个效果声一响起,长门和朝比奈起了同样的反应,她们的身体都恐惧的紧绷了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
就像那天一样,朝比奈吓得都快哭了。
「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还有,你干嘛把门锁上?你到底要干嘛?」
完全一模一样的反应,连我也感动得泫然欲泣。好怀念。
「给我闭嘴!」
就像那天一样,春日强硬地控制了情势,环顾室内一周。
「那位眼镜妹就是长门同学?你好!我是凉宫春日!这个穿体操服的,是古泉同学;这个全身上下只有胸部特大的娇小女生是朝比奈。至于那家伙,你应该认得吧?他是约翰·史密斯!」
「约翰·史密斯……」
长门惊讶地推了推眼镜架,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我耸耸肩,接受了这个愚蠢的绰号。反正阿虚和约翰都一样蠢。
「哦——这里就是SOS团啊?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却是个不错的房间。很值得带东西过来。」
春日就像刚被带到新居的猫咪在房间四处闲晃,看看窗外,对着书架的书投以兴趣浓厚的一。
掌叔
2010-02-03 17:36:48
像在大闷锅里闷了一天的十二月十八日结束了,新的一天来临。 十二月十九日。 学校从今天开始进入课程缩短期(注:日本的学校或是因应酷暑或是让学生准备大考等原因,会在某时期缩短上课时数)。本来应该要更早实施的,偏偏上次全国模拟考总成绩输给了市立的敌校,大发雷霆的校长从此高唱升学率挂帅,硬是将学校的行事历做了更动。这段历史似乎并没有改变。 有变动的,好像只有我的周遭、北高、和SOS团周遭的人事物。没来得及弄清这到底是什么的阴谋,我就来上学了。结果发现五班又有更多人缺席。今天没看到谷口的人,他总算发烧到四十度了吧。 还有,坐我后面的仍然不是春日,而是朝仓。 「早!今天有没有清醒一点?有的话就好。」 「还好。」 我板着一张脸,把书包搁在桌上。朝仓托着腮帮子,继续说: 「可是,不是眼睛睁开就等于清醒了喔。要确实掌握映入眼帘的人事物,才有助于理解。你呢?你掌握到了没?」 「朝仓。」 我转身面向朝仓凉子,审视她那端正的五官。 「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在装傻?拜托你老实告诉我吧。你真的没想过要杀我吗?」 朝仓凉子脸色一沉,又露出了那种好似在看一个病人的眼神。 「……看来你还没清醒。我劝你还是快去医院看病比较好,以免延误病情。」 一说完,她就迳自跟隔壁的女生说说笑笑,完全不理睬我。 我又将身子转了回来,双手抱胸瞪视空中。
这样的比喻不知道好不好? 某地方有个某个非常不幸的人。不论就主观或客观的角度而言,那个人都是相当不幸,具体呈现了连在晚年悟道成佛的悉达多王子(注:释迦牟尼的本名)都会觉得不忍卒睹的不幸遭遇。一夜,他(其实用「她」也是可以,但分男分女太麻烦了,在此统称为他)一如往常在不幸的煎熬下就寝,隔天一早醒来,发现世界完全改变了。那个世界完美到称之为乌托邦仍稍嫌不足。他从头衰到脚的不幸都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盈满身心的幸福感。再也不会有任何苦难降临到他身上。这全多亏在那一夜,某人将他由地狱带上了天堂。 当然,这件事完全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将他带走的,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知道那个人长得是圆是扁,更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相信这个答案也是无人能解吧。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会相当开心吧。世界既然改变了,那他就不会再遇到不幸。只是,那个世界和他原本所待的世界有些微的不同。至于为何会这样,则成了不可解的最大谜团。 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得到幸福的事实推崇备至,衷心感谢那个人吧。 不消说,那个「他」当然不是我。程度差太多了。 啊……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比喻太糟。前一天的我,既称不上是在不幸的谷底,现在也称不上是置身于幸福的天堂。 但是,倘若不去考虑程度问题,可说是虽不中亦不远矣,我以前也是成天为了春日的怪主意,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呀!现在那些怪主意,却像是永远跟我无缘了。 可是—— 这个世界既没有春日,也没有古泉;长门和朝比奈都是普通人,SOS团更是连个影子都还没生出来。既没有外星人也没有时光旅行更没有ESP。而且猫咪也不会说话,是个再普通也不过的世界。 怎么样? 拿之前和现在的状况相比较,哪一个比较适合我呢?哪一边的生活,我过得比较开心呢? 现在的我称得上幸福吗?
放学后,我又习惯性地朝文艺教室移动。如果每天都重复做同样的事,就算不去想,身体也会自然而然的行动,就像我们洗澡,并没有特别想先洗哪个部位,却总是机械化地照往常的习惯行动,是同样的道理。 我每天只要一放学,就会习惯性地来SOS团走走。喝朝比奈泡的茶,和古泉玩玩游戏,听听春日的胡言乱语。如果说这样的习惯算是恶习,想必也是积重难返的恶习了。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这个,该怎么办?」 我边走边看空白的入社申请书。这是昨天那个长门拿给我的,意思是要拉我入社吧?可是,至于她为何要拉我入社,我就不解了。是没有其他社员加入,文艺社就会面临废社的危机吗?话又说回来,她居然敢拉我这个突然现身向她扑上去的人入社,实在是勇气可嘉,唯有长门在这个变了样的世界,还是一样有点古怪吗? 「吓!」 前往社团教室的途中,我又遇上了朝比奈和鹤屋两位学姐。一见到我,就吓得往鹤屋学姐身旁钻的可爱学姐真是教我心痛。我向她们致意后便快步离开。真希望能再度回到有幸品尝那甘露的日常生活。
掌叔
2010-02-03 17:36:57
这次,我事先敲了门,听到细小的回应声后,教室门才打开。 教室内的长门,视线在我的颜面表皮上游走了一会,又移回手上的书,推了推眼镜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对我致意。 「我又来了,可以吗?」 小小的头颈点了点。可是目前她最关心的似乎是手上那本打开的书,连头都没抬起来。 我将书包立在一旁,思索着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偏偏这间冷清的教室,连个可以拿在手上的小道具都没有,我只好盯着书架看。 书架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精装本比文库本和小说还多,可见这位长门也喜欢厚重的书籍吧。 沉默。 长门惯有的沉默,我应该早就习惯了,可是在今天这个场合,我却觉得有点难以忍受。不设法打破沉默的话,我会更加不安。 「这些全都是你的书吗?」 她很快就有了回应。 「也有前人留下来的。」 长门让我看她手上那本精装本的封面, 「这本则是去市立图书馆借的。」 上面贴有市府公物的条码贴纸。护贝过的封面折射的日光灯光线,使得长门的眼镜在一瞬间闪亮起来。 谈话结束。长门再度埋首在厚重的书本中挑战默绩,我又失去了一席之地。 难受的沉默快让我窒息。我思索可能接得上话的话题,吐出了适当的语句: 「你会自己写小说吗?」 对方大概停了四分之三拍。 「我只看不写。」 我没有错过那隐匿在镜片后的视线移向电脑的一瞬间。哦~原来她在电脑借我之前进行的前置作业就是为了这个啊。我很想看看长门写的小说。这家伙到底都写些什么?应该是科幻类的,总不会是爱情小说吧? 「……」 和长门聊天原本就很难。在这一点上,就连这位长门也是一个样。 我再度面对书架,进行无言的修行。 我不经意地浏览架上的书时,突然被某一本书的书背给吸引住了。 这个书名我有印象。记得是在SOS团蓬勃发展的初期,长门借我的国外科幻大长篇第一集,是本以茫茫字海傲视群伦的书,当时还是眼镜妹的长门,没先问我的意愿,就将那本书塞给我,说:「借给你。」就走了。那本书我整整花了两周才看完。总觉得那像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了。实在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由于感到莫名的怀念,我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这里不是书店,我也没有像在书店站着看免钱的人看得那么认真,只是随意翻了翻,正要将书本放回原处时,一张长方形的小纸条掉出来,落到了我的脚边。 「这是什么?」 将纸条捡起来一看,是张上面印着花朵图案的书签。很像是书店老板随意放入袋里的那种——书签? 我的视界像是旋转了起来。对了,那时候……我在我的房间翻开这本书时… 也发现了一张和这张一模一样的书签……然后,我就跳上脚踏车飞奔而去……那张书签背后的字句,我甚至可以默背出来。 晚上七点,在光阳园车站前的公园等你。 我屏住了气息,用颤抖的手指将书签翻到背面——看到了。
『备妥程式启动条件·钥匙。最后期限·两天后。』
从精装本掉落的书签背面,留有这则以明体写成,日期不明的留言。 我立刻转身,三步就来到长门看书的桌前。盯着她睁得大大的黑色眼眸说: 「这是你写的吗?」 我把书签的背面给长门看,她歪着头想了一想,表情困惑地说: 「是很像我的字,可是…我不知道耶。我不记得写过这个。」 「……是吗?这样啊,嗯,没关系啦。你知道的话,我反而伤脑筋。我只是有点在意。没事没事,我只是问一问……」 嘴里忙着辩解的我,其实心早就飘到了九宵云外。 长门。 你果然留下了讯息给我!即使是枯燥无味的一行字,我也很高兴。我可以当它是我熟识的你,送给我的礼物吧?这一定是打破目前僵局的某种提示。否则干嘛写得如此故弄玄虚? 程式。条件。钥匙。期限。两天后。 ……两天后? 今天是十九日。是从这一刻起往后推两天,还是从世界丕变的昨天算起?最坏的情况下,期限就是二十日,也就是明天。 这枚单发的惊喜,像是缓缓流出的岩浆一样,又慢慢地冷却掉。我不是很能理解上面的字句,乍看之下好像是要收集钥匙之类的东西,来启动某种程式。可是,钥匙?是什么钥匙?掉在哪里?有几支?假如全部凑齐了,是不是可以拿到某个地方换赠品? 好几个问号在我头上盘旋,最后集结成了一个超大的问号。 只要启动那个程式,世界就会恢复原样了吗?